“备好了。”

他肯定不曾见过这个人。

定必惊动市肆四邻,别的不说,光是抬轿的、吹打的,奉礼的,服侍她的丫环、奴仆,老妈子,蹭蹭咧咧的就有二三十人,真的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一出闺门,气派不同,排场总有唬人处。

那也是一种既时不我与便适世而独立的傲慢吧?

铁手忽然把视线移到远处,原来那山还是在山外山处,远远的白着头,俯视着大地,既高做而深寒,但又与天地连为一体。

这铁手可就不清楚,也不肯定了。

有些事,是既对路又对劲的。

例如在鱼缸里养鱼,在鸟笼里养鸟,头是黑色的,血是红的……

但也有不对路但对劲的。

譬如偌大的鱼缸里只养了一条比睫毛还小的鱼,小小的鸟笼里只养了一只肥大的猫,童山涯翟没有毛……

更有对路但却不对劲的。

就像小小的鱼缸里养了一条四四方方凝结不动的大鱼,鸟笼的栅门没有关上但鸟却并不飞走,头的颜色是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还有既不对劲又不对路的。

譬如有水的鱼缸里养了好些鸟,没水的乌笼里养了一群鱼,头变成了一棵树……

现在铁手的心情就是这样。

忽然间,他觉得,既有些不对劲,又有些不对路。

只不过,一时间,他无法清楚分辨得出,是那一点不对劲,那一处不对路。

庄怀飞一掌拍下了一角石桌,叱道:“……没那么便宜的事!”

把谢梦山和唐大海全吓得一怔。

也一震。

庄怀飞和铁手不是一早给“冰火五重天”和“乌淬淬”的毒力散了功了吗?

散功的人,又怎能一巴掌就切下一块石桌?

唐大海本来像鲜猪肝一样的脸色,现在变得像卤牛膀一般。

而且还是卤坏了煮烂了的牛膀。

谢梦山本来一向讲究仪容,而今,就算他仍十分讲究仪容,仪容也讲究他了。

那是因为震惊。

震惊得使他咳了两声。

之后还咳了七八声。

他一咳,在他身后的人就突然动了。

何可乐自谢梦山身后飞身而起,越过桌子,一掌就向庄怀飞的天灵盖拍了下去。

他一出手,才让人乍见,他的手比砧板还厚。似团扇般的大,整只手就像一支锤子!

足以开碑碎石的锤子!

他的掌法也正叫做“小开碑手”。

余神负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攻向庄怀飞,可是在座绝大部分的人,都看不见他是怎么“攻”过来的。

但实际上他已动了攻击。

因为谢梦山已下了令。

他的“咳嗽”就是他的命令。

余神负则是桌底下出袭的——

他很瘦,身形很削,一旦动攻袭的时候,他就整个人“闪”人了桌底,并且趴了下去,比鱼游于水还灵敏。比羽飘于风更莫测,比穿山甲钻孔更加迅疾地,已“潜”到了庄怀飞座前,左手一刀,就扎向庄怀飞的鼠踢,右手一剑,反挑庄怀飞的咽喉。

只要庄怀飞有些许分心。分神在应付何可乐飞空而来的攻击,他就必然伤亡在台面下余神负的暗袭中。

庄怀飞大喝一声,还未立起,双足已急踢出去,另外。

双掌一合,已及时夹住了何可乐的那一掌。

尽管余神负的袭击不但有如神助,更鬼神莫恻,但看来他对何可乐的那区区一掌,反而如临大敌。

他双掌左右一合,刚好拍住了何可乐的来掌。——那时分,何可乐的手掌离庄怀飞大约只有半尺不到。

何可乐给夹住的掌臂,摹然粗肿了起来,也很快比原来的粗胀了三至四倍,色蒲红,且出嘶嘶的异晌,和一股腌坏了虾酱的异味。

何可乐本来白惨惨的一张脸,此际也成了虾酱色,居然跟盛怒中的唐天海可以媲美。

然在这时,只听一声怪吼,余神负整个人把石桌自底部撞碎了两三爿,扎手扎脚的飞了出来。

比他先飞出来的是他的一刀一剑。

他飞到半空,怒吼。咆吼。虎吼,然后又扎手扎脚的掉了下去,然后听到“通”的一声,大概是摔落到水缸里去了。

那是因为庄怀飞的脚。

他不幸,遇上的是庄怀飞的那一双腿。

一一一打神腿!

这两脚踢出,看来“轻描淡写”,然则却使“有如神助”的余神负,几乎“有如鬼召”,他的攻势,也给这两踢全瓦解了。

虽然踢飞了台底下的狙击者,但庄怀飞面对何可乐那一掌,依然在僵持着。

何可乐的手掌依然在胖。

手臂更粗胀。

庄怀飞仍然用双手夹着他的手。

手掌离庄怀飞约四寸。

何可乐身在半空,力道全凝于手臂上。

庄怀飞的双脚刚踢“走”了余神负。

问题是:庄怀飞的敌人肯定不止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