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姑娘这么问,有何指教?”白煦一直不明白,这小女子何以对外人的事兴致勃勃?依她的伶慧程度,不该是那种好挖人隐私的多舌之人

“啊!二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夫人等得都心急了,所有人都等着少爷回家吃晚膳哩!”老门房福伯声若洪钟地大叫出来,在奔出大门的同时,也招来几名俐落的小厮来牵走少爷的马车与扛行李,而他则直躬身嚷叫:“快进来、快进来!”

人心既是偏的,老天又怎么可能会公平?眼前不是最好的印证吗?

她扬着柳眉,支手扶着下巴,感觉事情愈来愈有趣了。她下笔的“江湖传奇

师父总是担心她太过随意对待自己,不许身体肤有所伤痕、不许风吹日晒、不许吃得太差,或亏待自己……

“盼融,吃饭了。”

惨叫声凄绝,但寒风呼啸得益加张狂,没让其它声音专美于前,一一淹没于狂雪疾风之中。四条生命的消逝,对天地而言,并不比一草一木的死亡强过多少。

尝试写过小说的人都知道,当自己心中涌现一抹灵感时,都会觉得自己的故事真是宇宙无敌地棒到姥姥家去了,简直是可以惊动楼上、吓到楼下的钜着——作作白日梦有益身心嘛!

“忘了?呆啊?”他放开她,轻拍她沉思的面孔。冷凝的面容,依然动人心魄的美丽。

“师父,您对媚药可有研究?”

“没有。怎么会问这个?”他会学医,都是为了爱徒,研究的自是刀伤毒伤之类的疗法。难不成……日后他也得往媚药那边去研习了?他急问:“盼融,是不是有人对你乱来?”一股怒意反常地波涌而上。他不容许有人对她乱来,尤其在垂涎她身体这件事上头!

“目前没有。但我现赵紫姬在您身上放了一味‘日久生情’的媚药,无人可解。”三日来她走访一些名医,却无法得到助益,只因这种不是寻常的媚药,甚至有人根本不知道有这种奇特的媚药。

而知道的人,也不十分明白作时是什么情况,又必须怎么去解。

“是吗?但为师运功时,并无不妥之处。”知道不是叶盼融被下药,他才放下一颗心。“如果赵姑娘对我下了药,而初时并不觉有何不适,便代表这种药的效用期长,一时半刻不会有事。趁这段期间,我会多研究的,你别担心。瞧你,满面风霜,这三日奔波了不少地方吧?傻孩子,应以照顾好自己为要事的。”

她无言地又抱紧他,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却怎么也放不下一颗为他焦急的心。他不会明白,她日子过得好或坏、喜或悲,全系乎他的安全快乐与否。如果他有微恙,又怎么期盼她快乐平和地度日呢?

“师父记得的大夫较多,这事让为师自行解决。答应我,别挂心了,好吗?”他抬起她的下巴,要求肯定地答应。见着她脸上新添了几处被树枝划到的细伤口,轻轻搓抚着。

叶盼融并没有答应,只改了话题道:

“您未来的妻子会尽心服侍您吧?”

“为什么这么问?”

“您该拥有最好的。”

“你已是最好的了,为师怕再也找不到更出色女子了。”他笑着摇头。

心口怦然一跳!明知他说的是溢美之辞,但他澄澈的黑胖容不得半丝虚伪做作。他只是太善良了,才会看不清他人的丑恶,才会对加害他的人宽容,才会真诚地说她是最好的……

陌生的酸涩又涌上眼眶,为什么又想流泪了?

白煦担忧地低呼:

“怎么了?哪儿受伤了呢?还是哪里不舒服?”

她甩甩头,抑制了情潮涌动之后,才又看向他:

“没事。我只觉得,世间再不会有人如你对我这么好了。”

“不。真正了解你的人,都会喜爱你,想对你好。只是你将心封闭,不让外人有机可乘。”

“我不要第二个人对我好。”

“有一天,当师父给予的温情令你觉得不足时,你会知道,有一种撼动人心的情感,才是你今生最需要的,到时师父可要嘲笑你喽!”他哄着她,笑着,也轻轻摇着她孤单的身子,任凭落寞供自己独尝。

而他怀中的叶盼融,也只能埋进自己的脸,不让他看到她掩不住的绝望与悲哀。

不会了,不会再有别人了。她今生最需要的,也正是她要不起的。

但……只要一时一刻也好,就让她偷取一些时光吧……

“倦了吗?”他轻问,不免猜想她可能三天三夜地奔波,都未曾合眼。

她不敢抬眼,只是点头。

“到床上小眠一会吧!”他将她带到床上。

“我回房——”她并不坚持。

“不,让为师重温照顾你的那段时光吧!”他为她盖上暖被,眼中满是回忆:“啊!还记得当时你甚至不及我的腰高哩!大火害得你不能睡,一睡又陷入恶梦,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抱着你睡,也被你踢咬得伤痕累累;一旦入睡,反而手脚全锁在我身上,若拉开,会令你在睡梦中颤抖流泪不止……此刻,你已亭亭玉立了,也忘了是什么时候你不再同我睡。”握住她手,絮絮着共同的回忆,一开闸便停不了。

她记得的。十二岁那年,癸水初来,疼得冷汗直冒,又被源源不绝流出的血水吓得无措!羞惭与恐惧使她哭闹,并且无状地踢打白煦,将他锁在大门外承受冰雪加身,几乎没染上重病。尔后,他们不曾同榻而眠。白煦只庆幸地以为她已能忘掉家破人亡的梦魇,不再需要有温暖的胸膛替她驱逐恶梦与恐惧,但她却在那年明白自己已成为少女的事实。

共枕而眠的时光,不会再有了。

在他温柔的守护下,她带着自身的遗憾入眠……

“二哥!请你成全我!”

莽撞急切的语调,与一冲进来便下跪磕头的身躯,着实令白煦讶然不已!

放下仆人端来的补药,连忙扶起小弟:

“快起来,有话好好说。如果二哥帮得上忙,必定全力相助。”叶盼融尚在内室沉睡呢!可别让白涛的大嗓门扰醒了才好。

但白涛死不起身,非要得到原谅与成全不可:

“不,我不起来,我罪该万死!可是我仍厚着脸皮希望二哥先答应了,我才会起身。”如果他不能得到全宅最善良,且最受宠的二哥支持,那么他与连丽秋的未来,怕是会被当成奸夫淫妇,活活给打死了。

“涛儿,起来吧!除了天地父母之外,不该轻易向任何人曲膝。”伸出两指,轻易将白涛硕大的身体提坐在椅子上。他不理会白涛不可思议的表情,再问了一次:

“到底是什么事呢?”

白涛毕竟莽直,不再思索二哥何来“神力”将他提起,便要道明来意;但羞惭使得他吞吞吐吐,无法立即导出重点:“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但是感情的事本是不由人的,何况你一直没有回家……我也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情不自禁。真的,一开始我非常良心不安,但却又无法自拔……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白煦深思着小弟如此吞吐的来由,不免浮出几点可能性;而,归列为需要他原谅的情感事件,只有——连丽秋?

“你恋慕连姑娘,是吗?”依连丽秋一心想与他成亲的情况来猜,小弟应是单相思了。

“不!我们是彼此相爱的!我们已有三年感情了!”白涛驳斥着:“我们一直在苦恼要怎么向你开口,丽秋只会叫我忍耐,等最好的时机,她会向你开口,但我知道她没那个胆!再不说,你们就要成亲了。二哥,请你原谅我们、成全我们!我也只敢来对你说。倘若爹与大娘、大哥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你怎么这般糊涂!”或许白涛与连丽秋的恋情对他而言是好消息,但白煦一心想到的是日后他们会被世人所鄙弃的情景。尽管家人皆成全了他们,但成全不代表原谅或接受。“通奸”、“逆伦”的罪名,会压在他们身上直至千秋万世。

才二十一岁的白涛,并无远行的勇气,相信连丽秋更无吃苦的打算;于是他们希望得到原谅,并且依然过着原本轻松宽裕的生活,何等的浅见无知啊!

思及此,白煦面孔沉凝,比起委婉拒绝连丽秋更令他担心的是——他们将自己逼入绝境而不自知。他知道他不会娶连丽秋,但……并不感恩上天给了他绝佳的退婚藉口。

白极大小,没见过世面,又不懂人情世故,可以原谅。唉!可又哪里舍得责备连丽秋有这种行为呢?初恋情人一去不返,有个未婚夫也只是挂名,镇日守在深闺,担忧着无名无分无依地孤老一生,一旦有机会摆脱困境,她岂有不加紧把握的道理?

没机会另觅他人,白宅内,除了年少单纯的白涛,还能有谁可以依附?但,她为何从未想过可能必须承担的可怕后果呢?

“二哥!你开口呀!求你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