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融,吃饭了。”

即使是“瑞苍山”这样的山区小村落,也处处可见年关将近的气息。

尝试写过小说的人都知道,当自己心中涌现一抹灵感时,都会觉得自己的故事真是宇宙无敌地棒到姥姥家去了,简直是可以惊动楼上、吓到楼下的钜着——作作白日梦有益身心嘛!

每一次的失误,皆是她的经验。既然她以前可以活过来,自然这次也行;再不济,她也要与屈陉同归于尽。她相中的罪犯,绝不会在她手中错过。

火苗上正烤着一支柳叶刀,待刀面已足以热得煮热任何食物时,她在手背上划下一刀,红中带黑的血液滴了下来,但同时也因表面皮肉的焦灼而收住了血口。冷汗透过重衫,而下唇也咬出一排血痕;她抹了去,也看了下,是纯然的血红色。

她淡淡一笑。很好,她还有时间去对付那只淫贼。随意以袖口抹去冷汗,摆在身前地上的瓶瓶罐罐,全是师父特意调制的各式解药与伤药。没有细分,她将所有的解毒丸全倒在手上,打算全吃了。

对医学,她并没有很深的认知,也没有很良好的慧根去理解种种药性,所以她才会在今天解不了稍为难缠的毒。

不过,对于生命向来没有太高的期许,种种活下去的方式,又怎会放在心中去留意?

师父总是担心她太过随意对待自己,不许身体肤有所伤痕、不许风吹日晒、不许吃得太差,或亏待自己……

思及此,便忍不住真心地笑了。她笑容的唯一来处便是来自他啊……

但,她仍是故我。

正要将药丸全部吞下,突然某种不属于树林的声音令她警戒,抄起地上所有物品飞上茂密的树林枝桠间,隐去了鼻息。

白煦骑着马在林间穿梭好一会了。他知道叶盼融的习性,每当她备战或思索时,葱郁的树林是她唯一会去的地方。愈是人迹罕至、无路可行的林子,愈是她会去的地方。在这梅县,就只有这住满毒蛇的林子是平常人不来的地方。

已经一个时辰了,但他并不心急,他知道她一定会在林子的某一个地方。他担心的是她或许中了毒,无力去解,便放任毒去行走全身,这孩子总是做这种事。

极细微的呼吸由他头顶上方传来,泄露出无心的讶然。他抬头的同时,叶盼融也飞了下来。

“师父!?”

白煦没让她落地,飞身过去楼住她后坐回马背上,一气呵成,没有任何迟滞。

“你的马呢?”他边驱马行走,边为她把脉。看到她手背上被火炮过的刀伤,不自觉拧起俊朗眉峰。

“寄放在客栈马厩。”她张开右手手掌问道:“哪一颗是可以解我身上这种毒的?”

“都不是。”他语气中挟着叹息。虽然早就知道她应该会有的处理方法,仍是忍不住想念一下:“盼融,你该联络我的。”

她只是淡淡扯了下唇角,没有回应,而白煦也没追问下去。确定了她的毒后,立即快马加鞭驰出树林,往一处空置的废屋中行去。

此时此刻,安静、安全才是他们师徒需要的,而且在治疗过后,白煦所要训诫的话,可能比他这辈子说的话还多。

天下父母心吧?不是吗?

他不是十分精通医术,但他认得许多名医、神医之流的人物;而由朋友口中以及医理书籍中,白煦听闻了各种千奇百怪的疗法。“知道如何使用”与“实际去使用”之间,约莫差了十万八千里,尤其是医术并非“知道”就代表是医生了。

由于常常替叶盼融包扎伤口,所以白煦可以说是精通无比,并且可以研制出更精良好用的创伤药来造福他人;但在解毒上,要步入更厉害的境界,可能必须是个的爱徒开始常常中毒才得以使他在经验中求进步,不断地研新药品才行。

看来,时机是到了。他只能苦笑,由《医书草志》中抬头看了看上方梁柱,才看向躺在床板上的叶盼融。

他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不过伤脑筋的是——这种毒的解毒方式。适才他已给她服用下抑制穴道不断散功的丹丸,不过终究要解开毒,才能让她明日再去与屈陉交手。

他的思考令叶盼融注意:

“师父,无法解开,无所谓了。”

他不赞同地扫了她一眼。才拉来她左手,看着上头已凝结的药膏,轻刮了下来,再以另一种药涂在上头;瞧见她下唇也有伤口,顺便抹了下。

“不是无法解,是这两种仅知的方法都极不好。”

她抬肩,无言地询问。不意却看到白煦居然红了俊脸,她讶然:“师父?”

“第一种,是以内力贯穿你所有穴道内积存的毒,但同时,也会将你剩余的功力也散光了。在半个月之内,你不会有任何的功力来自保,自然地无法赴明日的约。”

“不要第一种。”她不会失约,也不允许屈陉活过明日以后的每一天。

“第二种……极不恰当!你不能更改时间吗?没有人会笑你的。”

“不更改。”她岂怕人笑?她只是不要让屈陉活着而已。“第二种不会消失功力,是吧?”

“是的,甚至更可以恢复回七成左右的功力,但……但那会使你的贞节蒙上污点,为师做不来!”

贞节?那种东西于她何妨?她冷笑了下。猜测:

“是要与男人交媾吗?难道我中的竟是淫毒?”

“不是!盼融,你是女孩子,应知道那是女人第二生命,不该轻贱笑弄。”

“如果有天我在不能自主的情况下失去清白,我不以为我该以死谢罪于世人。要是我能自主,并且决定失去它,又怎么能因为可笑的未嫁身分而自缢?不,那不是女人的第二生命。生命只有一种,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名称。”她很少说这么多,结尾之后轻问:“师父会以为我如果失去清白必须死去,才不算辱没您吗?”

“不!”他急切地回应:“为师只是陈述世人的看法。盼融,你可以不在意,却不可以因此而糟踢自己,明白吗?”

她点头,不以为意地道:

“说说第二种吧!我明白不是与男子交媾,那还会有什么?”

“服用冰莲珠果,在一个时辰内将毒逼在周身各穴。为了不使功力散尽,只能以唇去吸出每一个穴道内的毒汁,而压住外在的功力;每吸出一穴道之毒便灌入真气,直到完全吸尽之后,为师再运功迫使穴道内的真气会合入你丹田,行走十二天,便功德圆满。如无误差,你可以恢复七成功力以上。”

“那就用这方法,如果不耗损师父功力——”

“不妨的,世人皆知为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他不会告诉她,到时剩三成功力的人会是他,而且必须调理半年才会完全复原。如何使爱徒明日克敌致胜,才是他此刻唯一关切的。

“何时开始?”

“此刻吧!因为师父还有一些解毒的知识要教你,再迟就没时间了。”他从袖袋中抽出白布巾,坞住双眼绑起来,深吸了口气:

“把衣服全脱了。”

“是。”不期然的一抹心悸,荡漾了整片心湖,这不是她会允许自己产生的感觉。猛然吐纳了几次,才平定了心思,将衣物全脱光,盘腿坐在师父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