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按动遥控,气愤地把电视机关掉。“连累多少人倾家荡产,只道歉一句,有个屁用,幸亏我没有跟我的同事一样买进尤氏股票。”

人老了,等于机器旧了,就开始不灵光。

那是个什么漏洞呢?

几年之后,二人在嘉富道重逢,开心得相约去吃晚饭,当夜就喝醉了。

小杨还告诉家宝:

我很少喝这么多酒,我的妻子傅卡碧最痛恨我喝酒,她怕我醉酒驾驶会出意外,告诉你,卡碧没有了我,活不成。”

说罢,二人哈哈大笑,小杨并约好了将来回泰国去定居时,邀家宝同行,向他提供一个愉快的曼谷假期。

在嘉富道的际遇,严格来说是家宝比小杨好,家宝任职于投资部,是前锋,小杨的结算,属于后勤,自然是前者的位置比较受重视。小杨也曾向家宝表示过找机会转部门,故而家宝听了约翰伟诺的新安排,心上不禁为小杨高兴起来。

而且殷家宝知道,约翰伟诺如此费劲向他解释,是上司已经给自己足够面子了。

美国是举世知名的民主大国,然而纽约的很多财经大机构内,阶级观念依然很重。

凡是有资格在董事局内议事的高级职员,从不会坐到他们这起年薪不过十万美元的职员办公室内去。更别说登门造访,是为了要亲自解释误会了。

他眼前是一个相当不小的奇迹。

于是殷家宝不得不感动,温驯地微笑着回应:

是的。要我把买入的情况转给小杨吗?”

买入的记录交给我,我会告诉佐治夏理逊,你要懂规矩!”

佐治夏理逊既是小杨的上司,跟约翰伟诺是同级的,所有任命和督导由他们总裁级下达才是正办,殷家宝因此连忙点头会意。

约翰伟诺说完了,站起来,打算离去。才走到门口,便又回转身来,说:

刚才我没有好好的向你解释这个安排,让你担心了,是吧?”

这么几句话,无疑是有道歉的意味,更惹殷家宝不安,慌忙道:

没有,没有。谢谢你的解释。”

约翰伟诺道:

我给你的字条呢?”

在我这儿。”

约翰伟诺伸手向殷家宝要回了字条,说:

让我加签,传给佐治,这个安排由他去告诉小杨,你不必管。”

如此这般,似乎就雨过天青了。

殷家宝心上想,听到母亲的声音,总为自己带来幸运。

这以后的三个月,殷家宝如常的工作。

每次与小杨在一起,都看他没有提起此事,也就不以工作为话题,聊着别的情事去。而且他们都有专业操守,听令于上司,如无嘱咐,不会私下讨论工作安排。

直至小杨出事前的三天,殷家宝上班之后,微微觉得公司内的气氛很不对劲。

平日有讲有笑的同事都不大开腔说话,高级的一群整天不见人影,任何要上级签批的文件都被搁置一旁,追问有关部门的秘书,总是那千遍一律,叫人纳闷的答案:

他们在开会。”

高层人员的会议像要开个没完没了,全机构最大最威煌的会议室,重门深锁,一关不但是一整天,竟是不折不扣的四十八小时。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候,叫人如坐针毡。

一定是有极重要的问题生。

在金融投资机构工作惯了的人,本来对这神神秘秘的会议很见怪不怪。凡是有商业上的机密行动,例如收购、合并之类,消息就不可以外泄。

殷家宝心想,大概今次的异象也不过是一桩商场的秘密行动而已。

这天下班得很晚,竟在地铁站候车时,遇上了小杨。

彼此都像满怀心事似,不约而同需要找个机会宣泄忧疑,于是结伴上了一家酒吧去饮啤酒。

听到消息了没有?”小杨说,愁眉不展。

什么消息?”殷家宝先呷了大口的啤酒,才问。

集团财政出了轨。”

怎么可能?”

小杨抿着嘴:

空穴来风,事必有因。”

你知道原因吗?”

小杨吁一口气,道:

是我们的部门出的问题。”

小杨望了殷家宝一眼,继续说:

可是,跟你的部门也有关连。”

什么?”

数。”小杨说:“是我们负责结算套利投资的数。你部门交到我部门的数据不对。”

殷家宝吓得跳起:

小杨,你说什么了?我们哪儿知道套利投资的数,你不是负责卖出,再做结算吗?”

小杨立即按住殷家宝的手,问:

你说什么?套利投资不是你的部门全部负责的吗?关我什么事?一买一卖的工作都是由你们执行,由你们提供数目给佐治夏理逊,他才交给我做结算工作的。”

刹那间,殷家宝顿觉一股热流自体内直往上冲,搅得他的脑袋霍霍霍的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