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常常放着《村上春树爵士印象》,开始拖地板,除了厨厕,只需让白色的棉条在三十二平方米的地板上蹭来蹭去。接着,我们共用一把牙刷刷牙,丹尼有次挤了六厘米长的牙膏,见我皱眉头,从此只挤三厘米。洗面奶是女士碧柔,丹尼其实更喜欢牛奶香味的。他的程序多一道,刮胡子,有天刀片坏了,我建议用我的剃腋毛刀,他兴高采烈试了一回,效果槽糕透顶。好了,开始冲凉。每到这时他最有兴致观察热水一喷下来时,我颜色的变化,深红,嫩红,很快就呈粉红了。他总要紧紧地抱我几次,眷恋得像生离死别的亲人。

“我想知道附近哪里可以租到房子。”

播放时间显示24:53,就是说我错过了莎朗·斯通在时用冰锄凿死男人的一幕,只能看到没有穿内衣的莎朗·斯通在一群警察前,更换坐姿和抽烟。有评论指出好莱坞明星应该在影片中戒烟。

“不能用‘又’,我必须纠正你。他是一个很精致的男人,跟那些搞艺术的男人不同。他冷静,语言简约,沉默时让你紧张和不着边际,让你难以离开又毫无约束,突然沮丧又突然像孩子般喜悦。”

在遇上第十七个男人之前,我一直是处女,除了,允许任何一种方式相处,并且一直很得意,可以控制住一个正在冲动的男人。我和他们的关系也不复杂,动了情的,会挺关心;完全没有感情的,也不介意他们对我好,哪怕在我身上花钱,有时还会帮他省着点儿。

所以真没想到再次见到他居然又是在酒吧,正如没想到在酒吧第一次见到暗恋已久的树熊。

他看不到我湿透的,由橙色变成橘红的鞋,晾在门外的伞,看不到装在很肥很长很薄的白衬衫里的我。

年时间就很干脆漂亮地完成了。就是说,我无爱欲,也无,只剩煲些乱七八糟的汤和写小说的。

爱情嘛,最好就是概念地爱着一个概念情人,没有痛痒无需负责。又一个电话从“你怎么了”开始,他说:“人可怜自己总是比可怜别人多。”我说:“这个世纪最稀缺的就是爱情了。”他说他说的是一句广告语,我说我说的是一个别人的宣言。呵,都与我们无关。

当我不回家的时候,我会回别人的家,当别人也没有家的时候,偶尔就去了酒店。住酒店的人有两种:本城的,外地的;住的方式有三种:单人睡,双人睡,多人睡。

“哦,看看……关了,是关了。”

“但许多东西是无法重现的,比如第一次剃光头,我不会做第二次,现在头发刚做过负离子,它的生长态势很好。”

我们是怎么开始的。那天在模糊的灯光里,蓄着长发,穿着黑衣的他坐在我的对面,他问:“你在夜里会想到什么?”我开始组织单词和短句——床、窗、风、雨、寂寞、哭泣、音乐、酒吧、影子、杯子……一只风筝在贝贝裙里滑翔、一群蚂蚁浮起水面、一串风铃不知所措地响、一堵涂了鸦的墙倒在街上……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手中拿着一本《新广州,新线路》,比32开小两倍,售价一元,购于报摊。在广州四年,我重新变成路盲,生活总是不可熟练的东西,况且内环路修得那么厉害。

还有别针,从校徽上拆下来的,从玫瑰胸针上拆下来的,看起来差别不大。

孩子

有人问

是让你爱

流浪画家喝下最后一杯假酒差点儿死去

“我在家,不敢出门了,怕遭人暗算,得罪了一大群男人啊,想当年得罪你一个已经很惨。”

“我买到一本你的杂志啦,原来邮局有,早该去买的,看到它就像看到你。”

“他的节奏感很好。”

这样的手势后来在对黑人的实践上证明的确成功

“你从插入到完成的时间等长于采访时间,达成契约并在公开论坛上发表宣言后,即可进行采访。”

“真的????”

我很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

然后,lolo拨通风子的电话。

2

上周六换了三双丝袜跟他,新鲜有趣,可以写进专栏了。

“我唱歌的时候最迷人。”后来他说。

笑得灿烂,笑得真实。

瞄见老蜀的脸上的肌肉在紧张和松弛之间找不到适应点,他心虚了。老蜀是个胖子和大胡子,跟他的友谊是在他离婚后而我离婚前开始的,我们的交流方式就是烈酒伏特加,逢喝必醉。

这样一思考,他不但不是肉身,还像我的新宗教了。

“鱼腩你先说点儿什么吧。”

“把窗、阳台画在一棵绿葱葱大树的树干上。”

“差不多是个鸟巢。”

冲冲有些不耐烦,他觉得我没用。我也就自认为是了。

从此只安排些不需想像力的事给我做。比如他们需要为一个楼盘提出s生活主张,让我去查英文字典,抠出所有以s开头的与生活概念有关的单词,我在图书室,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拿笔和薄,老学究一般的一页页地抠。

再后来,他们让我去顺德送货,坐地铁去体育西取支票。我在体育西迷了路。可我喜欢去顺德,六个车座的车,只有我和司机两人。司机不需要闲聊,我静静端着本小说读,或者长时间发呆,往往在这时,会想起旧情人汉森来。

他觉得自己特有才华,什么事都能干好。事实好像也是那样。离开大半年了,他的名字还时常挂在那些员工口上,他的作品也一直挂在墙上。新来的员工仿佛对他也很熟悉,哪怕就是冲冲,一次问他有否一举成名的广告人,他肯定地说是汉森,语气里带着钦佩。

坐在车上时,我会想像汉森怎么过洛溪大桥,有没有塞车,是否跟我一样碰见过载满食品猪或者不锈钢管的车,是否也留意奥林匹克花园、碧桂园。我想像他在顺德做项目时通宵达旦疯狂加班的日子。我还能想起他家贴在墙上的作品,跟我在公司见到的一模一样。他不会像冲冲那样不耐烦,他把创意草图给我看,让我一起想像,还夸过我聪明。我们一起抽烟、喝酒,分吃半条罐头鱼,偶尔也分享一张床。我还能想起他说我是一只白雀。我还能想起他为我擦拭二十岁生日那天流下的眼泪,他说我把一年的眼泪都流光了,我却在那年流了最多眼泪。我还能想起,和他一起坐14路夜班车,他拉着我在陌生的街道狂跑,抱着我在滴雨的屋檐下唱歌。我还能想起,和他一起在地下通道,坐在弹吉他卖唱的流浪歌手旁边哼哼,伤害了歌手的自尊。我还能想起很多,在他离开广州的最后几天,还带着哭腔问他能记住些什么。可,我居然记不清他的脸了。

后来,我重新记起他的模样。我在公司的旧文挡里找到他的名字,进入他的网恋记录,在他们的对话中找到了熟悉的描述:

“我一直是,累了,又没有人安慰。有时想哭,但哭不出来。我初入行时有过连续六十个钟头干活,接着去客户那儿拿提案的记录,客户说:‘你该休息了。’我就哭了。”

……

“我,坚强、倔强,爱幻想,满脑子歪主意。口花花,心专一。多数女孩认为我英俊,是黑马王子。男人味十足,但不爱修边幅,我认为不值得。”

就是这样,他重新清晰了。

网恋记录的时间显示他们从18:50聊到次晨两点以后。看完漫长的对话,已是傍晚七点。正是中秋节,公司冷冷清清。我毫无表情地离开。感到冷。在附近一家咖啡厅吃一份黑椒牛扒。然后打上一辆出租车,来到每个周日下午看电影的takefive,要了一份血腥玛丽,坐在靠窗第二个位置。坐了很久,眼泪都流不出来。我掏出日记本,写我在酒吧看到窗外一个光着上身走来走去,不像失忆,也不像找寻什么的男人;写血腥玛丽不好喝,像番茄沙律拌了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