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身起来往外看,拍拍心口自语道:“娘的皮,两只手没包住,这一下被割得又痛又痒。早知道你们不是冲来某人来的,老子大可从容包好手后再钻这草丛……哎哟,他们朝车队那里去了。”

乌古论骨赧很够朋友,不但把还有同袍要来此地聚集的事情与父亲说了,要求在王家镇好好招待一番。当然,他也看在自己老爹的面子上,约束部众不得在王家镇内胡闹生事。

调头往西的大队没走出多远,便迎上了带伤往东寻来的山则古兰。

颇有江湖行走经验的柴大官人虽不知生了什么事,可从骑队的出现、来世敏狂奔挥手喊叫的情形中,即使再笨的人也知道前方出了需要特别小心应付的大事。

来世敏放下担子后,向胡行打了个招呼便往路边的树上爬上去,他要先看清去路上有否干碍,方能放得下心。

右前方三四里有一个村砦,看其外围的大小,估计有上百户人家,但那个村子不在自己计划好的包围圈内,可以忽略不加理会。依常理而论,那个村子里住的应该是汉儿,稍迟将会被这路上糺军的杀戮吓破胆,不可能会傻得派人出来送死坏了自己的好事。

不过,这位糺军骑兵千夫长对自己的相貌很不满意,很是责怪了自己去世的父亲和已经年近五十的母亲一番。倒不是说他样子长得难看不招引女孩子,反是因为他太过年轻,脸相又长得十分清秀,更因其长得高大有力,几个月来中都城内与山则古兰有过合体欢喜缘的贵妇、小姐虽没过十数,却也达到了七八个。

来世敏见守在柴房外的那几个人也走了,闭上双眼双手合什暗叫了一声“天老爷保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样好的机会不走,更待何时。”当下慌得连屋顶也不及复原,下了地到柴房里拉起楚玉娟姐弟,叫了声“快走”就冲出门。

军爷容小的……”

另外一张食桌上坐的是穿了白色紧身窄袖收口战袍,上身外加草绿色镶红边背子,腰扎淡青色腰带壮汉。这两个人说是陈宗华的随从,实则是制武军(护卫队)派来押运货物的两名护卫队员。

因为所有的客栈都住满了北来的避兵难民,来世敏和伙伴们是挤在一户人家的院子、廊橼下过的夜。

眼看来世敏又吃又拿的大步扬长而去,花了钱请客吃饭,却没有得到肯定答复的张定不由得目瞪口呆,自语道:“耶,这样好的条件也不答应,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我没把事情讲清楚,让他生出了误会不成?!”

古里甲兀典见张定火,饶是他乃不肯动脑子的浑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一把捞起张定面前的酒壶,赔着笑脸说:“好好好,我不胡说,我不胡说,你也是的,开个玩笑吗,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不说了,先喝口酒消消乏……”

来世敏将水袋放于桌上,自行取了柴大官人递来的四枚铜钱,道了谢后即行离开。

人们但听得来小兄弟此次唱的又是另一番换了腔调,有懂行的知道这曲子是实足的南国风味,歌曰:

另一个挑夫反驳说:“狗蛋兄弟,这可怨不得马车,你没看这破路上恁般厚的泥灰么,我们自己一脚踏上去,冲天飞起的尘土还更让人吃不消呢。”

好像什么时候听哪里的老者人说过,逃避麻烦远离危险是乱世中存身保命的不二法门。忠孝军一见了自己就喊打喊杀,公开强令要针童的姐姐玉娟去服侍让其宣淫,来世敏对他们是嫌恶得紧。当然刚才那个强借给一把折迭刀的人稍有点除外,但谁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呢。至于蒙古兵,光是见到拖儿带女凄惨南逃的难民,再听死里逃生者惊魂未定的诉说,就知道全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与忠孝军一样全不是什么好鸟。所以,来世敏吃惊过后,第一时间就决定:逃,逃得远远的保住小命再说。至于是否还要回来完成挑夫的责任,并赚取那每天几十文的工钱,那得看忠孝军和蒙古兵打得怎么样,还得看这里还会不会有危险再讲了。

俗话说“人若是顺遂时,财来门扇(板)也挡不住;人若是背时起来,就是煮点滚水(开水)也粘锅。”现时的来世敏就是逢到背时运了,麻烦与危险随身带,怎么也没法避过去。才蹲起来没动呢,特别响而散乱的蹄声听来只是一匹马,已经快到藏身处了,叫人如何敢贸然惊到别人,这不是招引箭矢么。

稍远些整齐划一的马蹄像踏在来世敏的心口上一样,渐迫渐近,听着声音是好几个骑士在压迫孤身一个的单兵。

你们之些契丹贱狗,来呀,一个一个冲上来杀某家呀。”如雷的暴喝声入耳撼心,来世敏一怔间,又听得同一个声音狂笑大吼:“哈哈哈,好,好,好,就知道你们这些没长*子的无胆鼠辈不敢在某面前放肆。好教尔等鼠辈知晓,以后好去报功扬我大名。某,蒲察官奴,忠孝军谋克百夫长,今日杀了你们十一个无胆的娘娘腔,还没过足爷爷的杀人瘾头。”

原来是这厮。这凶人怎么把杀神们引到老子这块地来了。”来世敏心中叫苦不迭,一时不知要如何逃命才好,咒骂中心念电转:“娘的皮,难道老子要陪这恶人死在此地么,那也太过不值了。也罢,蒙古兵若是少了又想杀老子时,说不得只好出手博上一博,顺便救这恶人一回。不过,老子懒得动手,走远些眼不见为净。”

伏低身体三寸五寸的慢慢向后退,顺带还撕扯些枯草胡乱扎插在身上。听着那边厢沉喝闷吼,时不时杂着声把惨叫,知道博杀又起,就不清楚是一对一对的单挑还是众兵围攻军校一个。

不多一会,来世敏叫得一声苦也,原来他双脚滑入水中。这一点宽的小河沟本没什么,但除了无毒的泥蛇处谁敢保证不会有其他毒蛇?!

正思忖要不要躲入河沟里时,打斗移到面前。

偷眼透过草缝中看去,一身盔甲已经破损的蒲察官奴不知从何处弄了一匹马,右手挥刀挡格与其拼斗的战刀,左手的小弩不住试图往鞍头上探擦开弓。好不容易弩弦挂上了鞍头的叉子,只见其向下用力一按,然后提起手弩“哈哈”一笑就扣下悬刀。

来世敏明明听到“咔”的一声轻响,但却没听到蒙古兵的惨呼,心下很怀疑蒲察官奴是不是连举弩的手力都没了,恁这的面对面也射不中敌人。耳里却听那蒙古兵大笑:“女真蠢猪的弩里没箭了,这下等死吧你。”

铮”一声响并蒲察官奴的惨呼升空,一个人“砰”然落到来世敏面前不过一丈。那蒙古兵纵马过来,眼睛从蒲察官奴的身上掠过,定在来世敏的身上张口要叫。

来世敏见露了形迹,再顾不得什么,抬手就朝蒙古兵脸面扣下板机的同时,奋身连滚了几滚,在蒙古兵的惨叫声中钻入另一边的草丛急急窜走。

一边逃一面向四下环顾,来世敏赫然现朝那蒙古兵处跑去的只有三骑人马,停下脚步暗道:“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三人也一并杀了,省得他们招来同伙向我报复。”

既然已经放开了心思,来世敏想到就做,往手铳里补回一颗子弹,双手各挂一铳回头大步走去。

蒲察官奴已经被三个蒙古兵绑了,他们见来世敏没有兵刃,其中一个蒙古兵嘟哝了两句,又“嘿嘿”阴笑喝道:“汉儿,过来跪下,听候将爷们落。”

来世敏面沉如冰:“放开他,老子让你们活着离开。”

在蒲察官奴的惊“咦”声中,来世敏已到了蒙古兵近前,抬起左手“砰”地一声就将那个迎着他的蒙古兵击倒。另两个对蒲察官奴拳打脚踢的蒙古兵闻声回头时,来世敏纵前数尺右手再起,“砰砰”两声地上又多了两个翻滚惨叫的可怜虫。

不理蒲察官奴惊得大张的嘴巴,掏出折刀割断绳索,丢下一句“将爷保重”,来世敏掉头便走。

柴大官人的车队还稳稳的在那儿没动,看来没受到什么冲击损失应该不大,官道上和田野里零乱的人马尸体散布得相当宽广,其他倒没有碍眼的人物。没想好是过去与柴大官人他们打声招呼,还是回头去寻胡行挑起担子继续赚钱,身后马匹的愤鼻声提醒他蒲察官奴来了。

你没事……”似乎有一股极危险的风自后向颈脖上吹来,急蹲下地避过“呼”一下掠过头顶的利刃,右脚一扫转了个半圈,抬起手铳指向慢慢收回掸刀,一脸失落的蒲察官奴怒声骂道:“你……恩将仇报,好个卑鄙的忠孝军谋克……”

蒲察官奴脸色变了变,呆呆的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后咬牙轻喝:“汉儿小子,且饶你一命,若敢胡乱说话,某家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