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受这个概念吗?”许之宁小心翼翼地问。

“我喜欢你”——这句简明扼要的话语让多少凡夫俗子在沉于爱的渴求中无法自拔?即使在暗夜中,她也可以感觉到他的眼睛是如何发光发亮着。

独步高楼眸光熠熠地凝睇着夏汐,不说句话。夏汐回视独步高楼,不知道他刚才的话是出自内心,还是酒后胡言。

独步高楼,这个已婚男人。难道她喜欢上他了吗?他不停地提到他的太太,神色忧伤,却又没有明说什么。那么他们是分开了?她没有勇气问他。其实即使知晓答案又如何?他对太太的记忆那么深那么深,深得令她觉得无望。

这是句歌词,你知道歌名是什么吧?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擦着药酒。”她淡淡地道。疼痛的手有药酒疗伤,样痛着的心可有治疗的药方?

“哦。不要紧吧?”独步高楼松了口气。

“你说呢?”手与心的伤痕都来自于他,她却没有勇气更不能够对他承认什么。

“夏汐五?你去哪旅游了吗?”

“没有。”摔得遍体鳞伤能去哪里?

而独步高楼也在问出话之后才发觉自己问得多余。

“呃,你当时是怎么摔下楼梯的?”这会又有点像是没话找话。

“我闭着眼睛下楼,精神不好,脚软就摔下去了。”夏汐如实地说。

独步高楼凝视她的双眸,“是在想我吧?”

他怎么知道?!简直让她心惊肉跳!可是她不会承认的。自从遇上他,夏汐发觉自己越来越不坦白。“我向来对倾斜的梯面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她有点做作地笑起来,“我可以穿着高跟鞋跑步,却不太敢下楼梯,就这样。”

“像山上的蝴蝶样飘下去吗?”独步高楼问。想起温哥华,她曾告诉他的小黄蝶死亡事件。

“你还记得?”夏汐的心阵抽痛,记得蝴蝶就是记住了她对不对?

“我记得你说过的蝴蝶。或许你已经忘记了。”

“是忘记了。”即使记得,又有何用?他已经有太太了!这个认知让她变得漠然,对他的漠然。夏汐下喝光了杯子里的热咖啡,烫得眉目皱在块,“要是没什么事,我想先走了。”心旦冰结,什么都变得清醒。

“别走!”独步高楼按住她的肩膀,心有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夏汐,请你不要躲着我。我找了你那么久。”

她的泪终于流下来,怎么掩藏也掩藏不住,“不要这样。我并不坚强。”滴珠泪随着她的低头跌落在空的杯子里,无声无息。

“我直在找你,你应该知道的对不对?四月温哥华海上日落醉酒的夜——这些你都记得的,对不对?”

“不”夏汐摇头否认,有时候,忘记总比牢记好,“往事”是个伤心的符号。

独步高楼把她脸颊上的泪拭擦掉,他的心也不好受,“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你让我的心——我的心——”

“我影响了你吗?”

“是的。”

“抱歉。”夏汐道。他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不该相遇,更不该再遇。不该相遇的两个人不断地遇见,只会不断地伤害彼此。

除了彼此伤害与猜疑,还能怎样?

“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独步高楼把她拥入怀里,低低地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夏汐。”

“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为什么不再喜欢我?”

“因为——”夏汐哽咽着道,“之前的我对你,只是迷情,与爱情无关。”

“那么,你在温哥华旅游全攻略上的那句话‘喜欢上你,是种沉沦’怎么解释?夏汐,你对我和对自己都不够诚实。”独步高楼追问。

原来,是自己的文字把心掏空。她惟有默认,“你请的私人侦探真是出色。”

“对不起。我无意窥探你的生活。我渴望见到你。寻人启事刊出后,我直在期待你的回应,但是你没有任何音讯。怅然若失时我多么希望你会打我的电话。”等了三个月,以至后来终于等不下去了,他才找上私家侦探。再见不到她,他想他大概会崩溃了。她是让他失去自控的罂粟阿芙蓉。

“我不敢打。”泪水成串成串地挂落,心不止地抽搐,夏汐低喃:“我不能打,你明白吗?你是已婚男人,我不能介入你的家庭。无论以哪种方式,我都不能。你明白的,是不是?我不想你出轨,更不允许自己成为心灵的罪者。”

果然!

醉酒的那夜,他所说的,她统统都没能体悟。独步高楼急急地道:“夏汐,我和桑妮并没有结过婚!”

夜梦惊雷!

夏汐登时呆掉了,也傻愣住了。没有什么事会比这件更令她震惊的?

她愣愣然地,好久才能把眼睛聚焦在独步高楼的身上,她把他从头看到脚,从左看到右,许久才挤出句话来,“你,在拿我开玩笑是吗?”

“不。是真的。”独步高楼辩解道,她的神情让他有点无以自主,“我跟你说过的,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在听完音乐会的那晚,在酒廊里,我告诉过你,我和桑妮虽然以夫妻相称,其实连未婚夫妻都算不上。桑妮她——她在和我订婚之前就消失了”隔了几年的往事,再次提起仍旧让他自责和伤痛。

“我不懂。”夏汐的样子依然呆呆的。

“你知道卓氏集团吗?”

“在今年的世界电子百强中排列第12名的卓氏?”夏汐机械地问。许之宁出国之前似乎就是在卓氏的市分部任职。

独步高楼点头,继续道:“桑妮就是卓氏老总载的大女儿。她父亲限定了我和她交往的条件,就是必须入赘卓家,以卓氏之子的身份接任卓氏总载之职。在那之前,我长期漂在海上,没想过会遇到桑妮,更没想过会有这种事,虽然卓氏总载的位子很吸引人。

“桑妮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只是有点调皮。我们订婚的当晚,她却收拾了行李说要去温哥华游玩。其实我知道她是替我避开订婚晚宴。就这样,我们没有理会桑妮父亲给我们安排的晚宴,兴冲冲地去了温哥华。

“我们的做法是过火了点儿。桑妮向来好玩,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充满了刺激。因为我们得躲开她父亲的地毯式的寻找。订婚宴上竟没有男女主角,卓老头气坏了。在全世界各个大中小酒店都下达了悬赏条令,说凡提供他女儿和女婿行踪的人,都有不菲的奖赏。起初只是件玩闹的小事却在夜之间变得世人皆知。可卓老头越是这样做,桑妮越是觉得好玩。那时候,我也乐于陪着她玩。我们没有人住任何家酒店,白天乔装打扮到处逛,晚上就在海滩边搭帐蓬过夜。就这样过了三天。到第四天”独步高楼长叹声,“我们原本订了中午的机票飞去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的,可是就在那天早上那天早上桑妮个人跑去海边游泳就再也没有回来”

夏汐无语,满面泪流。原来,他的故事是这样的悲伤。

“我起床后等了她很久,起始以为她乐不思归。桑妮很喜欢大海,看到海水就要玩。然后我去找她,还没到码头,就听人说出海的渔民捞起具女人的尸体,描述的样貌跟桑妮很像,我跑去看时,果真是她”独步高楼已经泣不成言,“桑妮死去的那段时间,我常常跑去海边,常常幻觉她会在海面上出现。”

“后来呢?”

“后来,桑妮的父亲叫我娶他的小女儿卓艾妮以及入赘卓家来弥补他的丧女之痛。很奇怪的弥补方式是不是?年前,我放弃了以前的工作,接管卓氏。”

“那么现在,你和卓艾妮”夏汐想起还在温哥华旅游的那天,他与卓艾妮的亲近模样,心下阵吃味与质疑。

“艾妮只是把我当大哥看待,她早有喜欢的人了,而我也没有那层意思。可是卓老头非得要我们结婚。他是个很古怪的人,凡是决定的事,很难有改变的余地。直到上周,艾妮跟他说,要是硬把她和我凑成对的话,她就玩逃婚,卓老头才放弃了他的坚持。”

“哦——”夏汐完全没有了思维,他的故事不是她所能读懂的。

“夏汐,你恨我吗?”

“恨?”爱的反面不是恨,恨的反面却是爱。她能够恨吗?若要恨,那是恨什么呢?她不明白他的问话。

“恨我直没对你说清楚,而让彼此受折磨。”独步高楼抬起她的脸,问道:“你恨吗?”

“我不知道。”此时的情形在她的意想之外,她不知道要如何理清紊乱的心绪。直以来,她都认定他是有家室的人,于是恪守着自己,不敢越出雷池。可突然间,却听得他说他其实直是自由身,原来她曾受过的煎熬都是自找的,她的心倏地像被抽空了般,有些茫然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