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件事朕忘了告诉皇叔:五皇儿尹最近跟某些朕不喜欢的人走得很近,朕实在担心有害他的健康成长,打算将他迁徙出宫,送章华台静养。皇叔意下如何?”

烟萝只听了这首曲五年,而我,整整与之相伴了十六年!

“看来,他们精心筹划这出戏,很下了番苦功的。”江十三也醒了,跟残雷同,嘴角带点闲闲的笑。

我若无其实的迎接道道锋锐甚至露骨仇恨的目光,稳坐如泰山。连比这更恐怖更恶寒的脸都看过了,我还怕什么?!

所有人都低估了我。他们眼里的,早非当初只会贪滛享乐,无用处的昏君。目前这躯壳内,藏的是我!我自承不是窈窕淑女,前生的我,活泼顽劣,上树下水,摸鱼掏鸟,什么没干过。

“好象有人在当街拼酒啊——”李初是此中同好,弄清现实后两眼发光的望我。

见我叹羡无比,沧平王顺水推舟,提议将两子留下归我差遣。朝廷正是缺人之际,我欣然收下,并挽留沧平王在宫多住几天。沧平王笑着说:“老臣离京多年,十分挂念皇上近况,今日相聚,总算了却桩心愿。丹阳局势现下也不是很稳定,老臣必须回去坐镇,再添什么事又令皇上忧心岂非不妥。老臣两个犬子,就恳请皇上代管了,当罚则罚。年轻人嘛,什么跑腿的事儿都可交给他们做,待切安定后,再把他们踢回丹阳来不迟。”

见我冷笑,小老头腿软,跪倒在地:“皇上,臣冤枉!这些东西全是诬陷微臣的!我秦讳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对皇上点不敬点忤逆点”

“至于霍光,暂时押回天牢,容朕查明事实,再做论断!”

“怜真怜嫒,好名字”我想说好有女人味哦,比起从前我那老粗老爸给我取的名字,哎算了,想起来就痛。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摸着宫女们身上的轻纱衣裙,手感真好,奇怪,为什么我以前老喜欢穿男人的衣服到处晃呢?

正文第章转生

李初走上前,迅速拉下布遮住人头,摆摆手让人拿开。他们定在心里笑我伪善,杀了人又不忍目睹的样子。可我,这还是转生后第次主动扼杀个人的生命。闭上眼,前尘往事变得那样模糊,淡淡的悲哀如烟如丝,铭刻于灵魂深处。

我强迫自己的眼光再度游移回面前的人身上,他们手里只个托盘,还有个呢?

“属下该死!”卜飞跪下:“属下等去晚了步,孝常,茂政都被群黑衣蒙面人救走——他们功力奇高,而且路数诡异,我们拼死拦截,也只诛杀了沧平王这老贼!”

“杀手中有异族人,”牟涵青缓缓说:“由此看来,沧平王早跟敌国有所勾结。若非他们动手太仓促,今夜局面更难把握。”

我抬手示意卜飞起来,呆呆望着那托盘。我不介意孝常会怎样恨我,遗憾的是,过早失去了说服茂政的机会。想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我当着他的面,夺走他父亲的性命吧?唉,什么时候,我已经学会取舍,懂得以血腥手腕排除身边异己了。

“丞相,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我懒懒起身:“今夜牺牲的侍卫,要给予厚葬,并重赏抚恤他们的家人,知道吗?”

“臣遵旨!”

我能弥补自己的良心的,仅这么点了。

我失眠到天亮,脑海里只翻动着那双浅碧的眼睛,还有他狂傲的笑声。这种熟悉的感觉从哪来?头痛欲裂的时候,我终于惊醒过来——是赫图王子戈喀隆!他们的自信敌视如出辙。我爬起来赶往书房,翻出来自前线的军报。

据说戈喀隆身边有位结义兄弟,名叫鬼刹,功力之高,本国罕逢敌手,尤为擅长指挥蛮骑兵。很少有人见识过他的真面目,原因是见过他的人几乎都死在了他那支来去如电,驰骋疆场的劲旅手上。戈喀隆能顺利夺得王位继承权,与他的鼎立辅佐有脱不开的关系。

而这个鬼刹,最大的特征就是:白发,碧眼!

前线,后方,起抓。戈喀隆,算你狠!不过,就算你出动鬼刹也没奈何得了我呢,以后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我不是以前的“我”,这江山,也绝不会拱手相让的。

阳光自金色的飞檐上升起,小柜子蹲在角落,抱着桌子腿打盹。头猛地栽,磕在上面,惊醒了。我看他仓皇四顾的嘴脸,不禁呵的声轻笑起来。

驹公公从外面进来,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个菜盒,送到我面前。揭开来,是碗清香扑鼻的莲子羹。

“皇上,这是皇后特地起早为您熬的,里面煎煮了提神宁心的百花露。娘娘说,皇上喝了它,早朝时就不会太累了。”

我捧起那碗粥,不烫不冷,温温润润的直到心里。

正文第七十章断弦

接连杀掉朝中两位重臣,引来百官片哗然。出于顾全皇室脸面,他们并不知道有假皇帝说,所以这些人私下议论纷纭,各种难听的猜测妄断都有。我原本打算继续顺藤摸瓜,将沧平王余党清理干净,小老头怕逼狗急跳墙,只得暂将斩草除根的工作转入地下。

边焦急等待前线后续的军报,边忧心忡忡的关注后方此起彼伏的内乱,我心力交悴。好在曾实行减免税赋,救济灾民系列政策,各地义军仍闹,但活动没那么猖狂了。我只希望他们给我足够的时间,让我先把入侵的赫图人赶出关外去。

在牟涵青的建议下,我派出数批使者,携带礼物前往周边各国,以加深邦交。不指望他们站在我们这方,至少开战期能保持中立。我身体这个前任主人,过去真的完全纸醉金迷,外交点没搞,说起大沂,很多国君漠然视之。唉,唯望我这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沉静了两天,我想起来要授予残,牟涵青,以及江十三他们定官职,出乎意外,三人都坚决拒绝。那他们这么不明不白跟着我算什么?用十三的话来解释,自由!我无语。

他们倒是真的自由,什么时候看我这个皇帝不顺眼了,走了之。而我呢?!

郁闷的抚弄琴弦,孤零零独坐瑶台,高山流水,谁又是解我知音。

烟萝静静侍立在我身后,从她那两泓光盼照人的秋水,我看出她在用心聆听。我不愿意将心声过多通过琴音泄露出来,戈崩下,弄断了琴弦。

“皇上,如果烦恼能随琴声而去,又何苦压抑自己?”烟萝走上来,纤纤十指,略带遗憾的掂起两根断弦。

我默然。烟萝看了我眼,那眼里有丝丝迷雾:“再让奴婢为您弹奏曲,助兴怎样?”

“弦已经断了”我不无惘然。

烟萝微微笑,跪坐到我身边。月光照在她雪肤花貌上,晶莹欲滴。我呆呆地看她把两只手,轻轻放在琴上。

“问春何苦匆匆,带风伴雨如驰骤。幽葩细萼,小圆低槛,壅培未就。吹尽繁红,占春长久,不如垂柳。算春长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间有。”

歌声琴声,柔靡哀婉,我惊讶烟萝能以残弦拔动出如此美妙的乐音。更于心有戚戚焉,体会出这个淡淡,如水的女子,心中也藏有不可明状的忧伤。烟箩缓慢起身,低垂臻首:“奴婢该死,本只为皇上助兴,却不自禁为自己心绪所左右。”

我笑了笑:“这曲词,应该还有下半段吧?”整理残弦,我油然弹唱:

“春恨十常八九,忍轻孤芳醪经口。那知自是桃花结子,不因春瘦。世上功名,老来风味,春归时候。最多情犹有,尊前青眼,相逢依旧。”

烟萝长久的凝望我,眼里闪动着惊异与莫名的喜悦:“奴婢真不知道,皇上原来也如此精通音律?”

我苦笑着摇头:“昨日种种,烟消云散,剩下的,也就这么多自娱自乐了。”

烟萝提起石桌上的玉壶,斟满了杯清冽的美酒,捧给我:“自奴婢进宫以来,还从未见皇上有自娱自乐的时候,今夜良辰美景,就让烟萝歌舞回,为皇上解闷吧。”

“好啊!”我兴致突起:“我来伴奏。”

灵魂雀跃,转生后首次恢复好玩本性,我暂且抛下满腹心事,摆弄残琴。

烟萝行至露台,盈然拜,即挥动阔袖长纱,且歌且舞起来:“小雨纤纤风细细,万家杨柳青烟里。恋树湿花飞不起,秋无际,和春付与东流水。九十光阴能有几?金龟解尽留无计。寄语东阳沽酒市,拼醉,而今乐事他年泪。”

我淡淡笑,知道烟萝借这首词劝我韶光易逝,不如及时行乐。她是好意,然我身处这深宫,禁锢于这躯壳中,注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

远处,小柜子领着个小太监,急匆匆奔来。我们停住歌舞,种不祥预感袭取心头。难道又有什么不好大事发生了吗?

我干尽了那杯酒。

“皇上!皇上”气急败坏的小柜子扑到我面前,喘得半天没挤出下文。烟萝体贴的说:“贵总管,你别急,慢慢说,皇上听着呢。”

“太太”小柜子努力镇定下,终于吐出全话:“太子离宫出走了!”

我呆了下,还以为是赫图人打进来了呢:“为什么?”

“这就是小德,他刚跑来报告说翻遍整个东宫都找不到殿下爷,同失踪的还有常跟随太子的小安,小福。”

我疲累的揉揉自己太阳|岤:“你们确定太子不是溜出去游玩,而是出走?”

“回皇上,奴才们都查看过了,殿下爷的随身衣物,小安小福的,都带走了。”小德惶然爬上前。

“为什么?”我再度重复这句话,脑海片空茫。难道这小子是抗议我直以来都忽视他?不对呀,“我”以前基本是更对他不闻不问的。以太子温和懦弱的性格,也不可能忽有翘家反抗“我”的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