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体会得了了。恐怕天下最体会不了的事,都可以体会了吧。”

陆颖之被那个“红人”刺得浑身疼,烦躁道:“何止二哥,整个陆家都危险了!”

雨不算大,淋在脸上,阵清凉,连带着人也清醒了点。天空黑得如同化不开的墨,人间的灯火总也不能将它照亮。

萧暄又坏笑着慢慢欺身过来,双眼热切地盯着我,充满着爱恋和欢喜,还带着恳求。我温顺地浅笑,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觉得这样抵死缠,直到世界末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王爷,陆家有人求见。”越风小心翼翼地在门外答复。

我直被陆家软禁在城外营地,无人问津,而且收不到点外界的消息。桐儿是萧暄派到我身边来的人,他们对她也样辞严色厉,不卖面子。海棠她们多次想来见我,都被拦了下来。后来官员调动,她们不得不随医疗队去了他出。

“怎么?你还要为她辩解?”我火冒三丈。

居然还有不怕死的敢上门来撒野?

我浑身冒鸡皮疙瘩,“少来这招!对穿!气胸!你知道什么是穿蚂蚱吗??”

关于这事,萧暄私下同我发过牢马蚤。我当时随口就说:“干脆把张大叔秘密干掉算了。他三个儿子不是都小,老婆们娘家又不合,正好让他们争王位去好了。何必定要边倒,后院起火就够他们自顾不暇的了。”

他说我就有气:“我活得好好的干吗没事自己生气?你当我是蒸汽机吗?”

门上响起敲门声,夏语冰低声说:“陛下?”

“其他人呢?”

围城第十天,我们终于又有了萧暄的消息。阮星告诉我,萧暄的军队遇到了暴风雪。

罗嗦了大通,那个家伙点反应都没有,我狠狠瞪过去,萧暄正脸温存怜爱地凝视着我笑着。

离我们不远,个中年官员带着位娇柔清秀的黄衣少女给萧暄行礼。那少女比柳明珠稍微逊色,但也算是难得见的美人了。只见她双目如水,樱唇带笑,脸儒慕景仰地凝视萧暄。萧暄几分了然,客气回礼。不知说了什么,少女眼里时光芒大盛,连她身边凑过来的女孩子们全都个个春荡漾。

眼角扫到萧暄玄墨样的脸,又赶紧把笑容收了起来。

宋子敬亦笑:“邪不压正。”

“看着很般嘛,姐夫什么眼光?”

他话没说完,我突然感觉到个冰凉的东西缠绕上我的脚踝。寒毛瞬间唰地全部倒立,我尖叫声跳到萧暄身上。

烛火轻摆,我忽然觉得有些冷,拉紧了披肩。谢昭瑛——萧暄坚毅的侧面镀着层金光,我似乎从那凝结着冰霜的眼里看到片刀光血影。

怀柔郡主忽然欢喜道:“皇姨娘,我记得那澧泉宫里,既有温泉,又有山泉,冷热两个池子,不正是得天独厚的好条件?”

我爬起来往外走。

这宋子敬魅力无敌,才来天就把男女老少迷得团团转。只见他左手牵个小姑娘,右手牵个小男生,下扭头和大妈说,下转身和大伯聊。这里倒没我什么事了。

帘里佳人轻笑,只仿佛白玉雕琢的纤手掀开了帘子,露出张皎洁如明月般的面容来。

次日我给谢夫人请安,说我要去私塾听听课。谢夫人起先也是很惊讶我识字,然后高兴得不行。

“谢家百年名声,我看就要败在你手里。”母亲大人怒瞪我。

她当然是不能同他说真话:自己身体里携带某罕见病毒,本来依靠药物以致,结果该药被她用来炼制鼠疫药上,她疲劳过度无药可依以至毒发?

这是宫廷剧,又不是武侠片。而且说出来还得跟着解释b,为了b又得提到,那这番故事是又长又臭没有七十集演不完。宇文皇帝愿意看,她还没那耐心说呢。

信是早去了齐国,是给宋子敬的。她还不敢告诉萧暄,怕那后果。宋子敬不可能不管她,怎么也得再想个办法。

不过鼠疫的事瞒不了萧暄那么久,旦他知道了谢怀珉打了个寒颤。她想到了萧暄那种痛苦的眼神。

或者,他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爱她,但也会担忧而焦虑吧。

三年了。她月月写信,告诉他她爱他,却是不敢去想,他还爱她吗?

反正他也从来没有回过信呢。

宇文弈看着谢怀珉自己都没发觉地在走神。他放下碗,没有出声打搅。

谢怀珉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十分美。轮廓柔和,因瘦弱也显得尖尖的下巴,深深的若有所思的眼睛,抿得有点薄的唇。文雅秀丽的脸上始终带着股倔强和坚强,笑容豁达却有些寂寞和忧伤。

“谢大夫,”宇文弈轻唤了声,“你要是累了,就休息吧。”

谢怀珉回过神来,淡淡笑,“陛下,有卸得了的责任,也有辈子卸不了的。”

宇文弈坐在那里。

他有她不了解的过去,她也有他不知道的故事。他们之间离着不过五六步,却是觉得隔着有千里远。

那刻,他在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先是治腿,后又日日请平安脉,两人比以前熟了很多。

谢怀珉发觉宇文弈也并不如众人口中那般冷酷寡言。自从知道她去的地方多后,他总抽空小半个时辰,听她说说五湖四海的趣事。

谢怀珉说:“秦国东北山区里某地的百姓,土地贫瘠,物资贫乏,生活十分困难。这也倒罢了,那里的人,个个都有个大脖子。”

“大脖子?”

谢怀珉比这自己白细的脖子解释,“就是这里非常粗大,像是长了圈瘤子。不但如此,眼睛还往外鼓,像金鱼样。得了这病,连子孙都受影响,多半又痴又傻。村子里的人口也就这么渐渐凋零下去”

“有这等奇病?”宇文弈惊奇,“这病能治吗?”

谢怀珉点头,“其实就是吃的东西里,缺种叫碘的东西。我们平时摄取碘都是通过盐。那个村子里的人本来就在深山,又穷,没有钱买盐,又没有从其他途径摄取这个成分,这才致的病。”

宇文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秦国民生如此,当政者却还沉迷发展军备,激进冒犯邻国。”

谢怀珉笑:“穷兵才会要黩武。倒也不能怪他们,越是生活没保障的人,才越不安分,才特别具有攻击性。他们无所有,所以他们不在乎失去。”

宇文弈却反问:“那权势之人强取豪夺,又算什么?”

谢怀珉应答道:“那是人类丑陋的贪欲。豪强们拥有特权,他们不知道克制望几个字该怎么写,随心所欲。但其行径只能导向个结果,那就是灭亡。”

豪强阶级之首的宇文皇帝却是笑得十分满意,“克制望,人生在世,也少了许多欢乐。”

谢怀珉今天特别感性,“陛下,个人得到多少,失去多少,都是平等的。比如您,严于律己,牺牲睡眠牺牲娱乐,甚至牺牲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来换取了个太平繁荣的盛世。虽然我觉得您不用牺牲那么多同样也可以做得到现在这样个名君——您得分清贪婪的望和享受生活的不同。”

宇文弈任由她这个小小大夫指点自己的生活,“那你呢?”

谢怀珉想了想,叹了口气,“我看得懂别人,却看不懂我自己。要知道,天上的神仙不通人意,我们主动舍弃了些东西,却不定就能恰好换回来我们想要的。”

她秀丽的面容上时又写满了忧虑和失落。

宇文弈默默无语。

温大侠家中长辈去世,要离开段时间,放了连城的假。谢怀珉见他无聊,便带他到太医院里来打杂做事,自己掏薪水,支付他每日五个铜板买零食。

从小教育孩子劳动创造财富,谢怀珉不指望连城成为举世伟人,若能成为社会有用之人,她就功德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