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面色稍霁,方问道:“他怎么了?”

在毡毯上没有寻到,霍去病便沿着来时的草地去寻,想都不想便半跪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拨草找寻着

原来是整顿军务,觉得这事与自己似乎关系不大,子青稍稍放下心来。

子青猜度不出其意,只得先将汤药倒出来滤过,盛在药碗之中。滚烫的汤药,热气袅袅上升。

赵破奴重重地叹气。

“阿曼,你不必为了我”

“看我作甚?”他挑眉。

现下,轮到霍去病觉得肝有些疼。

子青闻言,低头微笑,也不与他争辩。

“我来想法子,必让那老头先给你哥诊治。”阿曼轻松笑道。

预想中的刀锋并未落下,只大手擒住她胸前铠甲,径直把她拎到了另马背上,用几乎嘶哑的嗓子朝士卒们怒吼道:“匈奴王已死,杀啊!”

扎西姆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身上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但因吸入的烟气过多,已然昏厥过去,被洒了冷水之后,便悠悠转醒过来。

见状,邢医长叹口气,不满道:“拖了冬天,连你的嗽疾都治不好,我算是没脸见人,干脆回家种田去得了。”

“算了!”霍去病没好气地喝住她,行至榻上坐下,瞅了她半晌,才又道:“你的身手不错,胆识也够大,在振武营当个医士确是有点屈才,不如到虎威营来吧。”

“你的?”阿曼见手衣自己戴着正好,可显然对于子青来说太大了。

怪只怪子青答得太快,否则干脆说没有医工,岂不简单,霍去病沉沉盯了眼子青。

闻言,阿曼缓缓笑开,灿烂非凡:“我知道,所以我喜欢你。”

骤然,身后不远有人低低咳了两声,子青本能回头望去

买胭脂水粉的货郎用他仅存的左手打开脂粉盒,殷勤地请面前已是半老徐娘的妇人闻香味。几番挑剔后,又是番讨价还价,妇人方买了盒水粉款款离开。货郎把铜株丢入钱箱里,靠着树坐下,循声抬头找树上尚在鸣叫的秋蝉。

与这老头子相处惯了,霍去病也不恼,嘿嘿道:“所以,我看您还是个人过得清静,我们大家也都落个清净。你们认得?”他问是李敢。

“原来你爹爹竟是墨家中人!”

子青已收回目光,俯身拿了弓,再把箭箙背上,快步朝马匹走过去,声音传过来道:“它应该会下来捕食,我且试试”说话间,她已跃上马背,轻叱声,朝着雕儿盘旋所在驰去。

霍去病身为将军,本就是众人焦点所在,而子青不过是营中平平无奇的医士,众人乍见霍去病对他态度带着几分亲密,心下皆啧啧称奇。有好事者也曾听说过霍去病与当今圣上刘彻甚是亲近,此时见状愈发肯定霍去病是好男风之人。

霍去病嚼着鱼肉,虽未出声,双目也看着高不识,显然也是等着他说。缔素在旁,他素来最恨李广,此时知有人箭术高明于李广,心中自是大乐,直瞅着高不识。唯独子青人,仍是低首垂目,目光只落在火堆之上。

“我真没左转,只不过也没右转,光在琢磨这事情来着。”易烨解释道。

赵钟汶无奈,只得想着日后定是要慢慢还上这笔钱。惦记着家中,他自去寻了可靠妥帖的人,许了钱,将这金饼带回去。

闻言,赵钟汶随手捞起旁边册竹简就摔了过去,怒道:“这话也敢说,你还要不要命?还要不要命?”

子青缓步走到兵器架处,把戟架好,再回来时呼吸已经调匀,见众人皆是口干舌燥,便又返过身去取水。

此言出,旁边的医工们皆是惊,好奇万分且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着这位显然是过于年少也过于俊朗的将军。

朝二人行过礼,子青方在下首的枰上坐下,虽然心中大概知道唤她所谓何事,但并不莽撞开口询问。

扎西姆盯着他,慢慢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她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位看似英明神武的少年将军居然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真相。

不让自己有去思考的机会,霍去病紧接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扎西姆回想着,“虽然她穿着男装,可眉目清秀,温和柔弱,显然就是个姑娘。日磾问她为何要扮成男装,那时她只说是为了行走大漠方便些。”

霍去病骤然转向日磾,幅度之大,速度之快,超出寻常数倍。他没有再问日磾,只是重重地盯了他眼,胸中气血翻滚——连这个与子青八竿子打不到的人都知道,而他却直被蒙在鼓里!

子青子青子青这个名字在这刻几乎淹没了他全部的思想,强烈的冲动让他很想拿头往最近的树上撞去。

自己怎么会没有察觉,那么单薄的身量,削瘦的双肩,本就该是女子才有。若不是初见之时,她展露那手骇人的气力,他本早就该察觉才对!

他想起她清秀的眉目柔软的唇瓣,还有身上那股清清甜甜的味道,懊恼而沮丧地长吐口气,自己真是傻到家了,居然这样都没有发觉。只知道她与寻常人不同,却从未想过要去细究其中的缘故。

子青在军中多时,而直能够隐瞒身份,定是有人在帮她。

霍去病在脑中飞快地过滤着名单:

首先是易烨,他身为子青的义兄,与她同入伍,又住在起,他帮着子青掩饰身份无可厚非。

其次是李敢。想到此人,霍去病就忍不住皱起眉头,他终于明白了李敢还有李广三番两次想从自己这里要走子青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然后是邢医长,作为当年替子青的娘接生的医生,他自然知道子青是女子,可他就是故意不说!这个糟老头!霍去病暗自在心中骂了几声,想着以后,定然得找这个老头好好算账。

最后是阿曼,虽然霍去病不能确定阿曼是何时知道的,但能肯定他定知道。因为子青受伤的时候,直是阿曼在照顾她。想到阿曼曾经几番以好男风来讥讽自己,尽管时过境迁,他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

最后的最后是子青自己!

她为何不告诉他?

是怕自己将她军前问斩么?

还是怕连累易烨家人?

千头万绪,总汇成潮水般的挫败——他自己怎么就没认出她来!!!

正当霍去病被种种懊丧懊恼懊悔冲刷着的时候,赵破奴已将军务交代清楚,率众随行侍卫整装待发。

“将军!切准备停当!”赵破奴近前禀道,示意霍去病看过去,在旁随口叹道,“可惜子青不在,他是个不怕死的,若有他,个顶得上两个。”

听见赵破奴提起子青,霍去病转头,眼睛眨都不眨下地盯着他看。

“将军?”

被霍去病看得浑身发毛,赵破奴不自在道。

“老赵”霍去病缓缓开口,问道“你说,子青会不会是女子所扮?”

“子青?女扮男装?”赵破奴微楞了下,不明白将军怎得忽有此问,遂道,“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虽说生得单薄点,可他那气力,那身手,老高都被他结结实实地摔地上,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