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不记得,这小子还说过,以后要在长安城里买幢大房子,把咱们都请去,让人伺候着洗脚。”想起以后的事,易烨直乐,“现下看来,咱们没准还能真能指望上呢。”

“这么拼命做什么,值得么?”阿曼温柔地伸过手去,将子青面颊上几缕被汗浸湿的发丝掠到她耳后。

眉头微皱,他双手交握着,带着子青送给他的那副手衣。

对于这样的责骂,子青不知该如何应对,扯出牵强之极的笑意道:“没事”目光瞥见旁边躺着的扎西姆,顾不得将军在前,忙起身过去看她。

待入夜后,邢医长看灶头上的川贝炖梨已经炖得差不多,遂命阿曼拿下来,用伏兽银纹漆碗装好,覆上盖子,自己亲自拿了往霍去病大帐去。守在帐前的士卒见是刑医长,知道这老头脾气,未敢盘问,直接通报。片刻后,便听见霍去病在内请邢医长进去,遂放行。

显然也没想到子青会把将军赠与的东西顺手送人,霍去病微微挑眉:“你把我的东西送人?”

“日磾这么明显地帮着我们,回去之后,不知会不会受责罚?”复上马时,子青颦眉道。

“不不不,怎么会”日磾连忙道,“我是为了扎西姆的孩子而来,孩子尚未足月,高烧不退,族中巫人看过,也无良方,故而只好来向你们求助。”

“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阿曼微微笑,仿佛在回忆那日的情形,“我见过不要命的,可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命的。你骑马从沙丘上冲下来,躲都顾不得躲,我就以为你死定了;后来你没了马,居然就这样狂奔过来,我也以为你会死;再后来,你居然扑上去挡刀。你为了救那小子,还真是不要命啊!”他望向正在水边往水囊装水的缔素。

45第十六章征途五

“舅父”

“怎么可能无恙,老胳膊老腿的,也撑不了几年了。”刑医长满腹怨气,“身旁连个药童都没有,这里的将军是点都不懂尊老爱贤,。”

“这是为何?”

子青轻轻“嗯”了声,双目眨也不眨地仍紧紧地盯住那雕儿。

她只得单膝跪下,垂目道:“是卑职无状,请将军责罚。”

霍去病与赵破奴闻言皆奇,李广箭术天下闻名,在高不识口中仅能排第二,却不知这第人是谁。

缔素硬是梗了梗脖子:“当然是实话。”

赵钟汶愣了好会儿,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我真的不知该该如何谢谢你们”

子青在旁沉默了片刻,开口劝道:“冤有头,债有主,李敢虽然是李广之子,当年他也不过还是个孩子,你又何必恨他呢。”

子青避开他,简单道。

说话间果真不像之前那般干疼,他盯了她眼,才懒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靴袜穿起来。”

易烨知道其意,压低声音,眼中是掩不住的取笑之意,道:“张氏给你提亲来了。”

说罢,他忙忙地张罗去了。

霍去病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朝子青没好气道:“听见没,晚上在弩射校场,老高请客。”

“我也得去?”子青资历浅年纪幼,在众将领中总是显得格格不入。加上她自己不善与人攀谈,对这种场合本能地便有些排斥。

“怎么,不想去?”霍去病微眯起眼。

子青只得摇头:“不是。”

余光扫过阿曼,霍去病哼了声,似懒得再与她说话,将缰绳丢给近旁的军士,自顾大步走了。

将军这般喜怒无常,着实是让人难以琢磨,子青看着他的背影,暗叹口气。

阿曼毫不在意地嘻嘻笑,凑过来朝她咬耳朵道:“老邢不肯去,要我替他。夜里有我陪着你呢,咱们块儿喝那个蒲桃酿的酒,可好?”

“我不饮酒的。”子青笑道。

“那好,我替你多喝点。”

阿曼笑吟吟道。

两人边说边笑往马厩方向行去,军中懂马的人不在少数,那雪点雕甚是神骏,引人侧目。口口相传,天色还未尽黑下来,将军将雪点雕送与子青事便已传遍大半军营。自是引得干人等忿忿妒忌。

待到了点灯时分,子青思量着不可失了礼数,便特地换了身与军阶相符的齐整衣袍,才掀帐帘出来,便瞧见了阿曼。

“你这么穿,我同你走在块,便似小厮样。”他顽笑道。

“你怎么会是小厮呢,你”

后面的话子青未再说下去,她不能劝,也不愿去劝他,回不回楼兰该由阿曼自己来决定。

阿曼却已明白她未说出口的话,目光有瞬的黯淡。

还未到弩射校场,便可看见几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再近些,又听得见高不识的大嗓门,影影绰绰地见到许多熟悉的人影。

子青想拣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正找着,不慎背部撞到人,转头看去,正是之前所遇见的讨寇校尉方期。

“原来是司律中郎将。”方期眉毛挑,“我听说中郎将今日得了匹好马,而且还是将军亲自赠与。这等好事,怎么兄弟我就碰不上?”

这话说得酸不溜丢,子青又岂能听不出来,当下不便接话,只淡淡笑。

阿曼在旁,笑道:“这有何好问的,自然是你不如他。”

“阿曼”子青忙拽了拽他,示意他莫惹事。

未曾料到这等回答,方期时也说不出话来,重重哼了声,借着火光将阿曼打量番,冷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条蛮夷之地的卷毛狗。”

闻言,阿曼似乎点也不着恼,朝子青笑吟吟道:“我本还奇怪,他年纪比你大,个头比你高,怎得就不如你呢?现下才明白,原来此人是专练嘴皮子功夫,咱们不学也罢。”

“你是什么东西,敢奚落我?!”方期怒道。

汉军中军阶分明,阿曼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竟敢对他如此说话,方期自是怒愤难平,探手便欲来抓他。

阿曼自是不惧他,冷笑以对。

“子青!”

是将军的声音!

此刻方期的手已扣在阿曼肩头,听得这声音,终不愿在将军面前生事,遂怒瞪阿曼眼,狠狠收了手。

子青暗松口气,这才转身望向声音来处——不远处,高不识起劲地拿刀往下割鹿腿肉,将军就立在他旁边,正端详着戳在刀尖上犹滴着油的烤肉。

是自己听错了么?她有丝迟疑,看起来将军似乎并未看见自己。

“子青,过来尝尝这肉!”

霍去病又道,随手朝这个方向招了招,连眼皮都未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