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梁洪涛为人浅薄轻狂,即便在昆仑派修行了十多年,哪里能修得多少的能耐,那两道符箓多半也是粗糙烂制的,虽然一时能捆住人,但不过几息之间就自然消失了,夫君只是被他击昏过去罢了。”

当然他也看不出什么来,因为这新娘子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这个突如其来的未婚夫。幸好这位未婚夫也恰时地对目瞪口呆的徐少帮主补充说道:“你也不用吃惊,我与小倩乃是远房表亲,自幼青梅竹马,于十四年前在后花园私定终身,他父母也不知道。我十三年前随伯父拜入昆仑派,从此和小倩断了音讯,也还是小倩前些日子托人给我送来的飞书,我才知道她居然被父母强行许配给你这废人。多亏我日夜兼程千里迢迢地及时赶来,否则小倩跟着你这只能自渎的龌龊废人岂不是误了终身!”

躲在床下的小夏自然是看不见坐在上面的唐轻笑的,只是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居然确实变得和曾小姐的有七八分相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早有准备。

“但是那曾老太爷怎的如此小心防备?难道他事先知道你会去捣乱?”小夏看着唐轻笑,无论如何,这样的守备好像不会只是对付一个不愿出嫁的小姐。

“嗯。看不惯就不看吧,我要睡觉了。”小夏倒在了床上,闭上眼。

说到恶心,刚开始的时候肯定是恶心的,小夏几乎被恶心得晕过去,但是在浸了这一整天之后反而没了什么感觉,可能是恶心得都恶心惯了。至于味道什么的那就更不成问题,被扔下来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后他就再也闻不到任何的味道了。

依然还是那次给小夏解去蛊毒的经文,但这现在用在血牛身上好像也有奇效似的。随着明月口中的声音,血牛发出一声仿佛解脱似的长哞,先是三当家画在它身上的符咒渐渐消散,然后是身上那些融合了血的泥土纷纷掉落,露出下面的黑牛真身来。黑牛那双原本满是血丝的眼睛也逐渐恢复清明,看着面前的明月流下两滴大大的眼泪,这才倒地死去。

眼看火光就要炸在三当家的身上,那留守在他身边的两个马贼却马上奋不顾身地挡在了前面,而且其中一个身手还颇为不弱,手中长刀一劈就凌空将这火光砍得炸开。

和粗壮威猛的大当家二当家相比,这位马贼的三当家却是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他大概年逾六十,骨瘦如柴,佝偻着背坐在一把折凳上,看样子别说是铁棍长刀了,大概重一些的碗都自己端不起。但既然接到了大当家的命令,他也不敢怠慢,立刻准备出手了。

啪的一声闷响,这下确实是击实了的。从棍上传来的感觉壮汉还能分辨出这一扫是扫在了对方腋下,将整个左肋的骨头扫得粉碎,人横飞了出去,心肺绝对也受了致命的重创,如果不是还有层硬皮甲护身,这一扫就能将这人给打得彻底散开。

说起来,这脚下的路确实是越来越难走,官道已经在丛生的矮树和灌木中几乎看不见了,前方的丘陵也越来越多,弃马前行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小夏有些犹豫,这样说来明月的建议似乎也是个好办法,虽然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妙龄少女背着赶路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大合适,但这确实也没人看见不是。加上这位明月姑娘似乎也不能算完全的少女,不是也有道门高人收复妖魔之后当做坐骑的么?不过这话要怎么说呢明月姑娘所言有理,这马儿一路之上也幸苦了,我也不忍再骑,便来骑你吧

轿中人也对这道士的真面目有些吃惊,马上转而又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本座更有把握了。我们要不要赌上一赌?本座有法子现在马上就能证实给你看,若是本座错了,那凶手便由本座给你捉回来。若是真如本座所说,让你身边那美人陪一晚就好。她刚才好像对本座颇有兴趣的样子,所以弄的本座也对她有了些兴趣。”

只是一句话,就将这个老人全身的气力和精神全部抽空,软绵绵的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虎皮躺椅中,双眼无神地望着上空。

“没有啊,他不是还在那儿么。”

“”小夏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是李大侠肯定不会这样认为,和所有侥幸胜利者都不会认为自己是侥幸胜利的一样。他脸上的愤怒之色渐去,一脸的正气又开始复苏:“什么叫凭运气活过来的?此乃天理昭昭,邪不胜正~!任凭那妖孽凶残无度,任凭你这臭婆娘机关算尽,任凭那贼秃驴法力通天,最后还不是自相残杀落得如此下场?本大侠一辈子行侠仗义,行善积德,自有天意护佑~!”

“那蠢货能知道些什么,胡言乱语恰巧说中了罢了。”说起这位青州大侠,连兴致正高的胡茜都忍不住眉头皱了一皱,好像正津津有味地回味一道美食大餐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一坨大便。“不过是凭了运气在那妖孽手中活了下来,后来连当颗棋子也当不好,若不是他在那鬼叫,我大可慢慢等到灭怒中毒更深些的时候再出来摊牌,也没这后面许多手脚了。”

人马上就来了。

轰然的闷响声中,六个足有脸盆大小,可供一个人穿过去的空洞猛然从不同的角度同时在土人身上炸出,飞溅四方的泥土给这方圆数十丈内下了一场土雨。土人的身体一歪,那刚刚才凝聚出的形体在这六个巨大的空洞下几乎马上就散了架,但是不断从地面涌上来的泥土又很快填回了残缺的部位。

“阿弥陀佛,那也是不得已之举,再加上之前贫僧还隐瞒出阵之法,实则早犯了诳语之戒。将这妖孽送还净土禅院之后,贫僧也自将去戒律堂领受一百法杖,再自割口舌,永不再犯。”

灭怒和尚皱着眉,闭着眼,满脸愁苦之色地自言自语,身周的那层光影也抖动得越来越剧烈。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猛的一睁,那平复了半晌的怒容再次山呼海啸一样地在他脸上涌现,一张口,雷鸣一般的怒吼从胸腹间炸出:“只是这世间怎能如此?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将收拢来的两片金铁薄片折叠了一下,和那团细线一起往身上那套机关铠甲的左肩处一按,这套偷听用的小玩意就全被收入到盔甲中去了。然后胡茜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连正午的阳光似乎也穿不透她那头盔下的阴影,让她的模样表情都依然的朦胧难见,看上去宛如一只寄生在这盔甲阴影里的鬼魂。

“那夏施主可知贫僧为何要你朝南而行?为何不要你和那两人一起朝东?”

“怕是那妖魂激发出了这人血脉中的兽性。”远处的灭怒和尚终于勉强坐了起来。

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他现在走路的姿势都已经呈现出一种只有动物才有的起伏,不过原本弥漫在脸上的狂躁已经不见了,眼中的血丝也都消失,只是眼眸的颜色好像有些古怪,他现在反而是所有人中看起来最平静的一个,如果他现在还能算是人的话。

小夏叹了口气,这也正是他今天所证实的。那一路留下的路标他确实是故意做错了几处,胡茜还有可能有所留意,走在队伍最前方的灭怒却没可能知道,但灭怒和尚转回去查看后却偏偏说没有任何的变化。

现在只要抽剑一斩,这修长的脖子就会像纸折的一样轻飘飘的断成两截,那细腻柔软的肌肤在虹影剑下不会比豆腐更难切。小夏眯了眯眼。他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现在之所以被困在这树林中就是因为她。那位李大侠虽然脑子不大好用,但有些话确实也是没说错的。

“和我等周旋中也不忘杀害少帮主!那妖孽毒辣若此,简直天理不容!这叫我们如何回去向白老帮主交代?”看着半空中的尸体,李玉堂这位青州大侠怒不可遏,几乎忍不住要去把地上的白衣少女一剑斩死。

“地上装死的那个云州蛮子!快用你的灵兽精魂!借用兽魂的灵性和直觉说不定能看穿这妖孽的真身!”

“吽!”

云州大汉摸摸一头乱发,哈哈笑了笑,两手一交,戴在手腕上的两只骨头镯子碰在一起,两只半虚半实的野兽身影就浮现在大汉身边,是一只白色巨狼和一只足有人大小的猿猴。

在那令牌上留下名字,不但入得道门领袖张天师的法眼,还随着这令牌而闻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天下无数侠少视作榜样偶像有些人会觉得这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换不来吃,也换不来穿,身上更不会多块肉,但有些人就会觉得这比吃什么穿什么都还要更过瘾。比如李玉堂就是。在这位青州大侠看来,能将名字留在那一块木牌上才是最大的好处,最值钱的好处,比那两三千两黄金更值钱十倍。

“原来胡香主也在。”李玉堂闷闷地哼了一声,手松开了剑柄,朝这满身盔甲的女人拱了拱手。

“贫道姓夏,师尊道号希夷,莫离道长应该知道。”

转回去没多久之后这弟子又走了出来,从腰后取下一块黑石雕琢的牌子递给小夏,然后侧身指了指里面说:“莫管事在那边最右的离火静室等你,让你快快前去,小心不要走错了地方,特别是别乱闯有火甲兵守备的内圈,否则被烧焦喂了灵火猫也没人知道。”

小夏连连点头,接过石牌收入怀中朝里面走去,突然很期待等会唐轻笑遇见自己时脸上的表情。

那位唐兄弟历尽千辛万苦,又是牺牲色相扮女人,又花言巧语费尽心思去诓别人入套,还花上五百两银子请自己搞得鸡毛鸭血,这才有机会混进来的这个地方,自己现在只花了十两银子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而且这十两银子等会还是要找他一起报销的。也不知道当他知道了这些之后会不会气的吐血。

当然。他能这样轻轻松松地进来,也是因为恰巧前段时间他就帮这天火派绘制了整整三百张的低级符箓,也认识那个师傅带来点收符箓的莫离道长,更知道那位莫离道长说不定现在正想找他呢。

果然,刚走到那岩石搭建的静室外,一名身高不足五尺的矮个老道士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左右看看无人。一把揪住小夏就拖进了石室里面,用一双挂着厚厚的黑眼袋,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过觉的眼睛瞪着他。咬着牙说:“好啊,我脱不开身去找你们就算了,你居然还敢来找我?你师傅呢?”

小夏不慌不忙地说:“师傅拿了道长你之前所付的银子便不知所踪了。但是道长你也知道那符箓乃是我和师傅合力绘制的,我出的力还较多呢,所以道长你若是检查过了那些符箓都还可用,都没问题的话便请把那剩下的银子付给我吧。”

“你还敢说那符箓之事?”莫离道人勃然大怒,口沫横飞中也带着浓浓的硫磺味,好似随时都能从口中喷出口烈火来。“我是看在和你师傅多年相交,又听说他一手制符之法颇为精妙,这才将那两百张低级符箓交予他绘制,他也口口声声说三天之内制完不过是小意思,结果居然是大半交由你这乳臭味干的小子去绘制。你们知不知道我这些符箓是用来做什么的?那可是用来布置法阵,出不得半丝差错的!”

“这些牢骚道长你当日来收取符箓的时候不是就已经发过一次了么?那些符箓你不也看过了?没问题吧,当时你只付了一半的银子,说是拿回来试试若是不出什么问题的话再付剩下的银子。这也过了好几日了,道长你也该试过了吧?这剩下的银子”

“你还敢说!你师傅当日放在最上面的符箓倒都是出自他手吧。倒也确实看不出丝毫问题,当时我赶着回来,也来不及一张一张地细细检查。结果回来一看,下面的那些符箓多多少少都有些瑕疵,全都是出自你这乳臭味干的小子之手吧?特别是那些辟尘咒,谁叫你随便乱改那些云纹纹路的?你该不会是觉得那样画起来省力些?”

“道长果然好见识但是那样效力也没什么影响吧?我可是早就试过了的。”小夏不得不有些佩服。那些辟尘咒确实是他画的。而且他也确实做了些稍微的改动,因为他当时真的累得不行了。

“你知道个屁!”莫离道人气得几乎跳了起来,一双眼睛好像要喷火。“你知不知道那些是用来和其他符箓共通灵气,连接法阵之用的?你那样改过之后若是用在法阵之中很容易就会出问题啊。”

“唉?啊啊,道长你知道我一介无门无派的野道士,哪里会有什么机会摆弄什么法阵。难道那些符箓都被道长你扔了么?”

“能扔就好了!我刚拿回来看出些毛病,张长老就急着拿去布阵用了,我哪里还敢开口?难道我还敢告诉他,那些其实不是我们天火派自制备用的布阵符箓,是我临时找两个野道士给画的么?”

“咳,那也是因为莫道长你平日间不够小心啊。须知偷偷将库存备用的符箓卖掉,必须就用其他渠道慢慢补充进来,至少也要将总量维持在足够支撑任何法阵之用,这才不易被发觉”

“那天地烘炉大阵我加入天火派至今几十年都从未见用过,我怎么知道会那临山帮的臭小子那么好的狗运,居然会找到一颗哼哼,又不能走路送去总舵去,非要赶着在这里炼制?你知不知道我这几日睡觉都睡不着,一合眼就能看见那大阵崩溃,灵物受损的样子?”

“不过道长你将那些符箓拿回来这么些日子了,好像这阵也没出问题”

“最关键的还是今日!只有今日大功告成之后才敢说没问题!”

“哦?看来我还来得真合适那剩下的钱就可以给我了吧?”

“呸。等到祭炼结束再说。若是那大阵无恙,灵物成功炼制成了那就一切都好说。若是出了问题还被查了出来哼哼,到时候老夫受罚难免,你这小子这辈子也就别想出去了,就在我天火派画一辈子的符吧。”

话音一落,莫离老道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箓对着小夏一晃,一道火光一闪就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v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