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几日中毒事件之后,各门各派直人心惶惶,不时有谣言传来说此地不详天不助阵,队伍里有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商讨着放弃攻打拜月神教。

庞弯想到这里,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顺着眼角滑下来。

嘴唇忽然被人堵住,有舌头伸了进来。

贺少辛听得愣,本想再说话,却若无其事闭上了嘴。

贺青芦对她的抨击不置可否,只是忽然起身,朝她大步靠近。

武林大会开幕的时间,恰好是她十六岁生日当天,她幻想着自己用仙女姿态为顾溪居献上只舞,然后于众目睽睽之下如小鸟依偎于他身边——刹那间江湖粉黛无颜色,庞弯三千宠爱在身!多么多么的玛丽苏啊!简直玛丽苏到极点了!

今晚的切实在太出乎她意料,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安排这幕的初衷。

庞弯又羞又怕,瑟瑟缩起脖子。

“你家少爷简直是魔鬼!”庞弯恨恨捏起拳头,“他早知我的目的,所以根本不会上当!”说着便转头央求金步摇,“嬷嬷,我们换个训练对象吧!”再对着贺青芦练勾魂术,只怕人没勾着,小命先倒没了!

哎唷,人家真的很俊美嘛。

庞弯不肯抬头,只是口齿含糊的说:“我就,我就”

“姑姑姑娘娘仙仙仙姿仙仙仙貌,小小小生见倾心心心”他颤抖着从嘴巴里蹦出这句话。

噗,股酸腐的气息从胸中冲出来,漫上庞弯的喉头,冲开她的鼻腔。

“红颜祸水,祸水红颜!”

现下虽然是冬季,但南疆地处温暖高原日照强烈,花厅中蟹爪兰和茶花竞相开放,倒也有片姹紫嫣红别开生面的热闹。

庞弯正坐在铺满菜肴的石桌边,笑眯眯看他。

厅内温度尚暖,她穿了件桃粉的长衫,下面是雪白的罗裙,优雅文静坐在那儿,晃眼看真像个宜家宜室贤惠的小妻子。

“你来啦?饿了没?尝尝我给你准备的东西。”

她起身殷勤给他布菜,之前数月贴身相伴,她已能大概掌握他的喜好胃口。

贺青芦没说话,径直端起面前盛着白饭的碗。

然而饭碗却被人拿走了,换上了碗热气腾腾的粥。

“你两天粒米未尽,先吃点好消化的。”庞弯自作主张将勺子放进碗里。

阳光下她的脸蛋还是那么嫩,仿佛朵含苞待放的芙蓉,沾了几滴清晨的朝露。

贺青芦怔。

“都是你煮的?”他闷声问了句。

“不是,我请厨子煮的。”庞弯很大方的笑了笑,刻意忽略对方眼中的失望,“这粥加了虾仁干贝,可鲜了,你得多吃碗。”

——开玩笑,她的厨艺哪能入得了这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贵公子法眼啊,她是作为圣姑被培养大的,又不是厨师!

贺青芦默不作声放下碗。

“你为什么不煮?”他的语气里竟然有了三分指责的味道。

庞弯差点没被嘴里的酱萝卜噎住。

——这个人旦神志清醒,还是改不了少爷脾气。

她想了想,咕嘟声吞下萝卜,指着桌面上那道花雕醉鸡道:“这只鸡是我亲自挑的。”又指指那道枸杞鸽子汤:“这砂锅里炖的是我心爱的小白呢!”谎话说得那是个脸不红气不喘。

贺青芦还是没有端起碗。

“那,我今晚煮面给你吃好不好?”庞弯只好硬着头皮许下承诺。

贺青芦这才微不可查嗯了声,端起了饭碗。

这边吃着饭,那边庞弯又悄悄端出盘蜜桔仔细剥起来。

待贺青芦吃完最后口,她献宝似的将橘瓣放到他嘴边:“吃个?”长睫颤如密扇,眼中期盼的光忽闪。

贺青芦皱眉,以种分外勉强的表情含住那橘肉。

庞弯以为他嫌弃自己的手,赶紧将橘肉往他手里塞去:“很甜的,我挑了很久。”

然而贺青芦却并不接过来。

庞弯以为他不想吃,只好掰了瓣塞进自己嘴里,却接受到对面有愤怒的目光扫过来。

庞弯不知他到底闹哪样脾气,只好放下橘子,悻悻看他。

“你手上有烧鸡味。”贺公子终于纡尊降贵说了句话。

庞弯知道他的洁癖发作了,赶紧让婢女端来清水净手,然后又剥了个送到跟前。

贺青芦却厌仄仄长了嘴。

庞弯边在心里大叹君子难伺候,边又剥下瓣送到他嘴里。

直到吃完整整个蜜桔,贺青芦的眉头这才渐渐松开。

身后的侍女瞧这对金童玉女相处的模样,都觉得分外有趣,纷纷忍不住捂嘴偷笑。

于是左淮安走进花厅,看见的便是这和乐融融的幕。

“教主!”

侍女们纷纷跪下行礼,庞弯也赶紧从桌前站了起来。

只有贺青芦还坐在原地继续喝茶。

庞弯以为他还不知道来者是谁,赶紧扯了扯他袖子,哪知他却是故意不为所动——从心底里,他讨厌这个要将庞弯嫁给南夷的中年人。

庞弯气得踩了他脚,他这才黑着脸从饭桌上站起。

“弯弯,这位是?”

左淮安上下打量贺青芦,多年阅历告诉他这青年男子乃人中龙凤,所以语气勉强算得上气。

庞弯张嘴想说话,却又惴惴不安合上,下意识看了贺青芦眼。

——她不敢贸然说出贺青芦的身份,万让教主知道了他孤宫少主的身份,少不了要将他卷进这腥风血雨的斗争里。

“我是她的未婚夫。”哪知贺青芦却牵起庞弯的手,慢条斯理自己找了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