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准时,”曜灵边走边微笑开口,“东西是新鲜做出来的,一早预备下了,就等您今儿来取呢!”

说完话,钱妈妈掉脸就走,边走,脸上也边挂了笑。

后来听说是虫,又必用酒蜜煮制,那就确认无疑了。

郑太太不再作玩笑之色,却倾身低语,问道:“丫头,最近里有什么风声没有?”

曜灵身子向后一躲,娇俏可人地笑让开来,口中连道:“太太别叫我!我不管这些个闲事!阿芳婆也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一时说岔了,不是她这个下人倒霉,就是我这个做买卖的砸了锅!”

“姑娘走得累了吧?前面就是花厅了。”婆子随口提了一句。

方成不说话了,不声不响地接过手来,曜灵不经意地从他脸上扫过一眼,这才看出来,对方的左边眼圈,黑了一大片。

二姨娘凤煦,笑着伸出一双玉手来,刮了曜灵的鼻子一下:“看把你这丫头会说话的!我来得还少?”

刘勤硬绷绷地直着从墩子上站了起来,说话口气也是前所未有的生硬了:“掌柜的当真有心!不过办亲事的钱我刘勤总还攒得出来!就不劳您费心了!”

曜灵毫无避让之意,整个人神气静息,与之对视,,棕青色的双眸,静若澄波,半点不起涟漪。

刘勤不觉点头:“那是!咱们掌柜的,就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如今曜灵毫不计较,反宽厚待他,他除了有愧,更觉得羞于再见尹度和夫人。因他们去世时正是下田庄收花,起火的地方,也正是老吉头原来的房子。后来,尹度和夫人便葬在此处,做了尹家家坟。

进门就看见一桌子好菜,老吉头搓着手,笑得嘴都合不拢地坐了下来,曜灵乖巧地将桌上酒壶拿过来,亲手替他满斟了一杯自家酿的梅子烧,然后方才坐了下来。

吉利一听,忙摆手陪笑:“这不妨事,我爹道还是走得起的!再说,掌柜的有事吩咐,我爹就叫人抬,也要来的。”

这边才将阿芳婆打发走,那头就该制膏了。

方成看看刘勤,后者耸了耸肩膀,甩个眼色过去,意思十分明显:你不知道掌柜的心?叫她查出错来,哪得这么容易就混过去?

这一日,采薇庄关门之后,何干将尹曜灵叫进自己屋里。他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只是这一切,很快就要被冰雪掩盖了吧?年轻又如何?一裘孝衣,什么都掩埋得进去。

太后恍然无觉地听着,她听不出别的意思,只在心里问自己,多年之后,自己老得成了,会不会也是眼前这付瘦骨嶙峋,狂妄暴虐的模样?!

“太后,”老太后的声音突然回转了过来,恢复正常,一声老迈的轻唤,令正在神游的太后回过神来,忙又向前一步,恭敬以迎,以为对方回心转意了。

老太后累极了,身子软软地靠在有些沙沙作响的靠垫上,她的眼珠子转不动似的,直勾勾地盯在太后身上。

太后屏住了呼吸,自己盼了十几年,希望就要成真了么?!老太婆发泄过后,就要松口了么?!

“你就死了心吧。”老太后的声音不知何故,突然清晰得吓人,“那东西早不在哀家手里了。”

太后的心不跳了,虽是五月的天气,可她被骤然出现的冷空气,冻住了。

“哀家早知道你是这个心思。你说放过,心里却是放不过的。为了儿子,也许可以放下,毕竟那是已经死了的人。可是,若为了你自己,”太后的眼神忽然缓和了下来,“太后,你扪心自问,你多年来多所以放不下,当真是为了天下,为了皇帝么?!”

太后从来不知道,原来死了许久的心,也一样可以作痛,且疼得她几乎要掉下泪来。

采薇庄里,尹曜灵吃过了午饭,正在后院里,查看日光下摊晒出来的细米粉。洁白的米粉,静静地躺在铺了一层细竹布的篾匾上,午后的阳光慷慨地洒上去,一层层细润的米珠,泛出细微幼滑的光,又散出些清淡的香气来。

“今儿天好,看你这院里晒的!”背后传来说话声,曜灵回头一看,嘴角便不由自主地翘了上去。

“洛妈妈,你怎么来了?”

洛家娘子笑嘻嘻地,手里拎着个硕大的桃红色绸布包裹,从后门处走过来,对曜灵道:“我有日子没见到你了!心里想着,这丫头不知每日做些什么?也不来给我看看,亏我心里那样疼她!”

曜灵灵动地几步就跃到了她身后,先伸过右手将对方的包裹接了过来。

“好沉!”出乎意料,这包裹压手得厉害,曜灵由不得弯了下腰。

洛家娘子爽朗地大笑:“丫头你学艺不呀!这点子东西就吓倒了不成?”

曜灵翘翘的小鼻子一皱,悄悄将牙咬紧了,右手用力向上一举:“洛妈妈别看不起人!”

洛家娘子嘴上哈哈笑了起来,心里却疼惜那一双纤细的皓腕,忙不迭又接下包裹来:“你看看你,不该乱出力的时候使蛮劲!你师傅怎么说得?”

“力气要用在刀刃上!”曜灵答得飞快,二人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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