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以后的合欢宗,还不知会得到怎样的造化,再不能与从前一般轻视以待了。

西门源在此界中向来唯我独尊、无往不利,何时被人这样搅坏过好事,当下又惊又怒,功法运转,周身浮现艳粉之色,背后隐隐浮现出骷髅虚影,金丹真人威势尽显,就要将来人绞杀在气机之中。

普照以威压尊严入道,收了君宛烟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汲取她身上的气运罢了,等她的气运几乎消失殆尽、利用价值榨干,就毫不犹豫地弃了她。

接着便见钧天镜飞速旋转,带起一片残影,分出数束金光刷落,将进入莲池中央的真君们各自笼住。

她也无意端什么冰雪真君的架子,便与那些真君随意交谈,言语间往往言近旨远,倒令他们真心钦佩起来。

“若你与御天重新合为一人,想必‘它’定十分意外。”苏长宁笑笑,又道,“不过此事还须徐徐图之。”

“长宁,你要进紫霄秘府?”骤然听闻好友的要求,姜萍顿时丢了平日里端的道骨仙风的掌门架子,瞪大眼睛问道,“据长老们说,紫霄秘府界域不稳,几近崩毁,十分危险,早些年就停了对弟子们的开放。你……还要进去?”

这些材料无关修行,炼器炼丹也甚少使用,只是常用于填补不慎打开的空间罅隙罢了。

屠魔出招是向左,而那点微尘却是起在了右面。

苏长宁并不理会他,转向乌彤道:“先前门内大变,不曾见你,原是出门历练了。”

随着语声,一道人影在山巅落下。

天幕一角,似乎有什么红光一闪而逝,却无人有所觉察。

故而即使是如此切身之事,御天亦是随意道出。

只是,她释出的灵力还未及苏长宁袍角,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便由心头蔓延开来。

长身立起,抬手挥去身周缭绕雾气,苏长宁伸手一招,斩仙枪已在掌中握定。

“真的?”瑶瑶往魔主怀中钻了钻,又偏过头看他,样子十分爱娇,等魔主又向她点了点头后,才转向姽婳:“银色的,瑶瑶想要。”

光芒之盛,令褚肖这样的金丹修士也不由瞬目,避其锋芒。

她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若非九真与它有一段因果,苏长宁自问并无全身而退的实力与运道。

遁光升起之时,苏长宁堪堪向正在崩毁的巨柱投去了最后一眼,只见剥离了那一层平凡无奇的外表,巨柱之上露出斑驳的幽黑色泽,内中金光隐现,只一眼便令人觉得玄奥万端,不可臆测。

但是他投注在梅树之上的目光,却如斯专注,仿佛注视着无可取代的珍宝。

“你们如何懂得!”只见那人形狞笑数声后抬手虚空一抓,竟令众人即刻又回复到先前动弹不得的状态之中,“本座岂自贬为人,吾乃为——天!”

随着莲花的旋转,两侧各隐现出一团阴影,仿佛有什么要自其中酝酿而出。

“这门‘聚魂’之术,当日还是玄华在一处仙府中得到,交给门中的。只要运作得法,就算是身死魂消之人,也能够重聚魂魄,回归修士之体。”九真轻轻一句,在苏长宁心中,却宛若投下巨石!

看来这次遇上的对手,却是个懂得选地方的。

苏长宁点点头,才又问道:“照那残卷中所载,你们供奉的神主,是哪一位?”

无数人的喜怒哀乐,无数识物的生生死死,无数沧海桑田的变迁,无数世界星辰的生灭,天地之间的万象兴衰——在那一刹那,犹如倾倒一般向她识海汹涌而去!

不过苏长宁到底不敢托大,垂手处斩仙枪已落在掌中。以她如今的修为境界,驭使斩仙枪有些勉强,是以先前她才一直未曾祭出。不过若是此时正行走在阵法边沿,难保异象不会更多更危险,所以也只能一试了。

先前所见,的的确确仅是一场幻境。

正思想间,却觉身边漱月气机一变,抬眼看去,只见一道模糊白影正在他身边缠绕不休,偶尔被金芒一晃,身影便虚无数分,可下一刻又凝聚起来缠了上来。

原来只是一只九阴地煞鼠。

说着只见她脚步轻移,在另一个仍在昏迷中的人身侧停下脚步,俯身将他原本低垂的头面轻轻偏到一边,才向曹永丰问道:“不知此人,曹门主可识得?”

原来那裂隙正在他金鼎门立派的后谷之中,是一条足有千米宽的大裂缝,一直深入地心。其中常年阴风如刀席卷,就连他们这些筑基修者,等闲也不敢轻易靠近,更别说进入其中了。

就连本该最亲近的妹妹君凝雪,也因为先前那道神魂想要攀附普照而决裂……

素离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长宁,如今你得成金丹,在俗世人眼中也算是得证道果的地仙之身了。这些年来,你可曾想过自己的身世?”

她向无自怜自惜的癖好,这身子又算是半路上拣的,对是否有那么个胎记实在无甚印象。况且看普照那般行事,真成了他的血缘后辈,还不知是福是祸。

苏长宁莞尔:“左右长宁结丹之典未曾举行,师兄当是不会错过。”

“……能够服侍天君之尊,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缘!”说话之人语声陌生,听口气像是在倾宫执事的外门弟子。

不过,萧破云却下意识地未曾去想这个可能。

不敢有丝毫迟疑,苏长宁立即盘膝而坐,识海中其余杂念一扫,一意观想起玄元星辰图来。

对面的歌妓正怀抱琵琶嘈切而弹,一声婉转娇音含在喉间将发未发,却在双唇微张的刹那,永远地无法吐出此音。

下一刻白光及身,她只觉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以他的修为,神识中竟也丝毫未曾觉察到有人接近!

她……她想要离开门派?

就算这是由自己生发而出,苏长宁也不敢托大,顿时收敛神识,任由自身随着一片空洞间微小的气流缓慢漂浮移动。

她不能退!

显然君宛烟比萧破云还要来得震惊,须知她法宝虽多,这银丝网也是其中十分了不得的一件,应付低阶极恶天魔应是绰绰有余,怎会在此时出如此纰漏?

闻善还想再说什么,可见君宛烟虽在笑,那笑意却怎么看怎么有些诡异,而苏长宁与漱月又未有反驳之言,便闭口不谈了。

“漱月师兄。”如今漱月也是重新结丹成功,苏长宁这声师兄叫起来总算不甚别扭。

果然不久之后,双屏谷中金榜之上的变化很快就在紫霄派内传开。对君宛烟的名姓为何由榜上跌落,弟子间起了种种猜测。有想到她或许在斗法中使了什么禁术以致被黜落的,也有一心认为以君师祖为人绝不会如此行事,定是金榜被人做了手脚云云。

另一处高阁中的玄衣人血瞳微阖,心中亦正起伏难定。

没有给苏长宁任何反应的时机,雷云之中,一道闪电凝成的绝强剑光,当即无声无息地斩落!

“难道你就不想有朝一日……”黑雾人形之中传来语声陡然添上数分烦躁之感,出口近乎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