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离真人颔首,“那位行事的确令人捉摸不着。不过,等你正式成为真传,便也有了拜见门内高阶修者的资格,到时为师再向他正式引见你一回罢。”

从前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面,苏长宁今次才头一次见到那山门处的筑基修者真容,原来是一名看起来中年容貌的男修,不知真实年岁几何,说起话来很是风趣洒脱。

紫霄秘府毕竟是从前化神修者的本命灵宝,即使失去主人三千余年,其间时空的崩塌速度仍是缓慢而匀速,正好适合她此时静心体悟。

苏长宁自然也不指望如此便能挡住金丹真人的剑势,拂袖间,飞鸿谱展出丈许,其间银白灵气闪烁,变幻出冰封万里之景,仿佛一条长练,向剑光裹卷而去。

低头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筑基修者围着一个炼气圆满女修正自斗法,出手丝毫不留情面,倒像是大道之争一般。苏长宁摇摇头,在秘府中没有门规约束,一言不合便动手,动手便狠辣不留余地,也像是这些世家子弟的作风。

拂袖之间,水镜半悬于空。

苏长宁心里,对方才眼前所见的那一片残垣,却总有些难以释怀之感,不知从何而来。

先前她与叶回之间倒也有传讯来往,不过大多言及的都是一些切磋之事,也未曾听叶回提起其他。

瞬时许多讯息一齐涌入识海,原来她之前在流离龙脊与荒神阁中,都是灵气匮乏,阴煞之气盛行所在,是以隔绝了传讯符效用,如今离开,才将这段时间的讯息一并传入。

转眼间四月已过,青萍珠与灵气的联系已炼至五成,虽离圆满还相距甚远,不过应付以无相寂灭诀离开的把握已大了许多。

“……老二。”苏长宁脚步才一落定,一名魔修便微微蹙眉,“你可觉察到有些不对?”

试探地打出一道灵气,没等苏长宁作出任何反应,那太极鱼图上便激射出一道灵光打在她身上,令她身形瞬时消失在了原地。

清浊之气交叉互感,便会使灵草失去效用。所以苏长宁索性取了两个储物囊,一个装道灵草,一个装魔灵草。

苏长宁在外名声不显,于是便直接答道:“姓苏。敢问道友是?”

一件天生灵宝,遭遇却如此寥落,苏长宁在心中也不免暗叹。

南华界位于诸天万界中之清微天,界内东十万里,为界域天涯,除非化神以上修为或是借助法宝、传送阵,难以通行;又北十万里,为九阴海,海内多有妖兽,非金丹以上修者少有敢入;又南为流离大泽,绵延七千余里,其中片羽难浮,渺无人迹,唯有一道苍龙脊横贯其中。而修者所聚,大多居于界内西面。四向之间,各有混洞阻隔,凶险非常,修者想要来往,亦唯有依靠传送之阵。

她话音才落,齐明涵便捧起茶盏喝了起来,因为喝得太急,一盏茶片刻便见了底,就连见状上来续茶的女侍也不由低笑。

尽管苏长宁自己对这张脸想得开,可倾宫峰弟子显然不同。

宇文成周见苏长宁一时不答,便将天香印托在掌心,续道:“三日后正式拜师,师尊自会有法器赐下,师兄此礼的确微薄。”

苏长宁颔首:“正该如此。”

只听一阵裂帛声后,阳练无力委地。

矿脉弟子退无可退,竟大喝一声,运气于体,肌肉寸寸凸起,撑破了上身服饰,全身皮肤变幻为铁黑之色,要以肉身强接这一招!

自从成了苏长宁起,她制符运用的时候与前世相比,却是多了许多。

“嗯,不过罢了。君宛烟不过是个废灵根外门弟子,能与漱月……也是她的机缘。”与他对话的女声,应便是当日的那名蓝衣女修了。

诸怀也罢,奔逃的弟子也罢,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这金蟾一身紫皮疙瘩,看着当真可厌得紧。”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姜萍马上又嫌弃地别开头。

有些识得他的弟子低唤出声:“竟是素离真人!”

这般不发一言、甚至连一个照面都不打的风格,倒的确是他。

一路被引至雅室,苏长宁看见正坐之人时不由眼皮一跳。

苏长宁垂首应是,来人便转身施展开一柄飞剑,对她说了声“跟上”便自顾自地踏了上去。

听他如此问,倒不像是闵家之人了。苏长宁心下一松,答毕后抬头向那人看去。

“前面进去那个,是君宛烟?”

灵脉中蕴含天地自然而生的灵气,辅助修者修行,越是浓郁,越是能起到事半功倍之用。

姜萍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跟了上去。

她两世为人,于她不过刹那的时间,世间却是沧海桑田。可亘古未变的,是总有人不甘愿为天道所缚,为求大道,而踏上修仙之路。修仙,与其说修的是仙道,不如说修的是自己的道心。然道心惟微,唯反求诸己,惟精惟一,方能证道。

真是与三千年前大不一样。苏长宁在心里暗暗想着。

她与君宛烟几次动手,除却才在秘府中领悟的丝缕混沌之道君宛烟还不甚了解,其余几件法器法宝她都是熟知的。

没想到秘府中的十年,还是未曾让她找到真正该行之道,却堕入了旁门。

如同君宛烟这样的人,从前她亦多有所见。

修道不修心,万般看不穿。这些人大多都如昙花一现,很快便被漫漫道途埋没其中,最终未留丝毫痕迹于天地间。

虽每回见着君宛烟,心中总有些莫名微妙之感,不过对苏长宁而言,她正是那些人其中之一,并无太多特别。

心中才想到她,便觉一道熟悉气机接近,苏长宁心中念头微转,便决定当下离开。

苏长宁广袖轻拂,原本就失去了大半作用的阵法纷然崩解,随即紫绶剑飞入足底,带着她的身形掠空而去。

与此同时,闵氏弟子阁中,一块玉牌碎裂跌落,其中魂火亦已全然熄灭。

下一刻波动便传入正在修行禁术的赤袍老者念中,竟是令他灵气生生岔了行进,喉间涌上一口腥甜。

“竟如此无用!”额上青筋也因怒极而凸起,老者双眉轩起,拂袖一扫,身前条几上的玉简一阵叮咚作响,尽数落地。

一个小小筑基弟子,竟令他家折损两名修者,闵真人心中越想越怒,正想直接找上门去发作,突地又思及先前让傀儡道童为引苏长宁至紫霄东极而带上的追风紫金葫芦,脸上神色又是一变,片刻后竟是阴冷地笑了起来。

苏长宁才在倾宫峰上按落剑光,不曾看见那位在代守山门的有趣真君,正想去向素离真人禀明始末,没想到却恰好碰上神色凝重的宇文成周自内行出。

“长宁。”宇文成周说道:“方才你去了何处?”

苏长宁几句话将始末说了,他脸上神色才稍稍和缓下来,“看来闵家真是一点脸面也不要了。长宁,还得委屈你同我前去县圃峰一趟。”

“县圃?”苏长宁有些不明所以,思及宇文成周先提的闵家,才又问道:“执法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