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袖之间,水镜半悬于空。

若能自此明悟,日后道途的确会顺遂许多,说是“机缘”,也不为过。

先前她与叶回之间倒也有传讯来往,不过大多言及的都是一些切磋之事,也未曾听叶回提起其他。

只是如今既已成功筑基,那该往何处去,便成了她亟待思虑的问题。

转眼间四月已过,青萍珠与灵气的联系已炼至五成,虽离圆满还相距甚远,不过应付以无相寂灭诀离开的把握已大了许多。

随着话音,一红一紫两道遁光落下,正是先前荒神阁的那两个魔修。

试探地打出一道灵气,没等苏长宁作出任何反应,那太极鱼图上便激射出一道灵光打在她身上,令她身形瞬时消失在了原地。

好在她向来看得开,不了解便不了解罢,如此方是历练。只是寻找斩海天珠、炼制斩仙枪一事,却要耽搁上一会了。

苏长宁在外名声不显,于是便直接答道:“姓苏。敢问道友是?”

须知修真界中,修者所凭藉的“器”有分等,最低阶的是伪法器,多为炼气弟子炼制、使用,再高些的便是法器、法宝,筑基修者、金丹真人皆有运使,再往上则是秘宝,在修真界中绝少出世,大多为元婴、化神大能所有。在这些之上,还有一种灵宝,这个层次的“器”,唯有修为迈入化神境界的炼器师方能炼制,而能化神的炼器师,中古自今,也不过两三人罢了。至于最后亦是最为神秘的天生灵宝,则与前头所有“器”都是不同,是由自然造化所钟,天地间至清至浊之气凝成化形的天生之“器”,不仅威能强大,而且还往往带有丝缕天地大道法则,就算是对化神修者而言,终其一生,也鲜少有缘能得到一件。

南华界位于诸天万界中之清微天,界内东十万里,为界域天涯,除非化神以上修为或是借助法宝、传送阵,难以通行;又北十万里,为九阴海,海内多有妖兽,非金丹以上修者少有敢入;又南为流离大泽,绵延七千余里,其中片羽难浮,渺无人迹,唯有一道苍龙脊横贯其中。而修者所聚,大多居于界内西面。四向之间,各有混洞阻隔,凶险非常,修者想要来往,亦唯有依靠传送之阵。

配殿之中早坐了些先来的其他门派弟子,苏长宁这一进门,看呆的着实不少,是以齐明涵的样子放在众人之中,看起来竟不算太奇怪。

尽管苏长宁自己对这张脸想得开,可倾宫峰弟子显然不同。

“你初入倾宫峰,若有不明之事,尽管问我。”面前的未来小师妹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轮廓间犹有稚气未脱,宇文成周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面说,一面笑意中难得地多了些暖。

苏长宁颔首:“正该如此。”

没等她继续变招,苏长宁素手轻推,这看起来柔缓到了极致的一掌,等拍至君宛烟身前时,她才发现其中蕴含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席卷而去的猎猎寒风、无尽冰寒!

矿脉弟子退无可退,竟大喝一声,运气于体,肌肉寸寸凸起,撑破了上身服饰,全身皮肤变幻为铁黑之色,要以肉身强接这一招!

修为在炼气五层以上的紫霄外门,皆可自愿参加,若是最后能在比试中胜出,不仅能得到入蕴宝阁任选一件法器的资格,还可能得筑基修者、乃至真人青眼,摇身一变成为备受尊崇的内门弟子。

“嗯,不过罢了。君宛烟不过是个废灵根外门弟子,能与漱月……也是她的机缘。”与他对话的女声,应便是当日的那名蓝衣女修了。

即便诸怀一身皮甲坚硬过铁,也在他们的合力攻击下被冰刃和花瓣划出道道血痕!

“这金蟾一身紫皮疙瘩,看着当真可厌得紧。”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姜萍马上又嫌弃地别开头。

果然接下来刘山便介绍到,这人名叫叶回,是一名剑修。

这般不发一言、甚至连一个照面都不打的风格,倒的确是他。

不过没等她自己过去,便有雅室职守弟子来请。

苏长宁垂首应是,来人便转身施展开一柄飞剑,对她说了声“跟上”便自顾自地踏了上去。

若说方才面对闵修者时苏长宁虽知艰难还相信自己有一搏之力的话,现在似乎只有束手就擒一条路了。

“前面进去那个,是君宛烟?”

苏长宁似是沉吟了片刻,才答了一个好字,却还补了一句:“请前辈将这位师弟与我一同送离。”

姜萍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跟了上去。

“要是有一天,我也能住在那儿就好了。”姜萍托着腮,圆圆的包子脸上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真是与三千年前大不一样。苏长宁在心里暗暗想着。

苏长宁并不理会他,看了那炼气女修一眼,又看了缪晋鹏与殷梅一眼,才向那炼气女修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有宝鼠,却无护住它的能力,今日即便不是这二位,日后也会有人想要抢夺,若是今次我助你一回,下一回呢,又有何人助你?”

那女修方才开口,心中显然也是存了激起苏长宁的怜弱之心,让她帮自己逃过此劫的意思,没想到她开口却是如此说法,顿时一愣。

“苏长宁,你若不想帮她,直说便是,何必如此惺惺作态!”随着话音,一道剑光按落,自其中现出身形的,不是旁人,正是方才痛失机缘的君宛烟。

苏长宁眼皮也不抬一下,“君师姐来得正巧。既师姐有此仁慈襄助之心,长宁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就此告辞。”

说完便紫绶剑化光托起身形,数息之间便消失在了空中。

剩下的人中,除了仍向她身形消失处痴望的缪晋鹏,和尚还在呆愣中的炼气女修,君宛烟与殷梅皆是恨恨不已,一时间谁都忘了继续动手。

“……世家。”御剑空中飘然而行,苏长宁吐出二字后,复又摇头。

三千年前,门派收徒一向不问出身来历,一旦入门,便也等同于与从前的家断去联系,是以并无如今所谓“修真世家”的存在。而在现在的紫霄派中,世家的势力经年累月下来,已隐有与门派分庭抗礼之势,故而那些世家子弟才会如此嚣张跋扈,不将其他内门弟子看在眼内,在门中或许还会顾忌些许,到了秘府之内,却全然露了本性,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

若是紫霄道统想要长存久续,放任世家势力如此下去,显然并不明智。

等时机合适,便向素离真人略提一提,也算尽了自己身为紫霄弟子的一片心了。

知道了紫霄秘府就是自己的天玑宫,苏长宁自然知晓何处才是体悟混沌之意的最佳所在。在行至秘府边缘时按落剑光,将目光投至看起来模糊而又辽远的景物之上,苏长宁唯觉世事果真如棋。

也怪不得方才甫入秘府,向青萍珠输入此间清浊之气时,并没有遇上丝毫的排斥,原来本就同出一源。

昔日种种繁华,而今唯余断垣残壁,如此衰败的天玑宫,不啻是又一次的提醒,行此道,绝非坦途。其中艰难险阻,往往如是,一步踏错,绝难回头。

盘膝坐下,分出灵气牵引那些行将并入混沌的清浊之气入体转而化之,加上其间阴阳已开始自然生化的青萍空间,苏长宁今世对混沌清浊之道的体悟,终于又上一层。

等自那隐含玄妙之意的境界中退出,正闻一阵极为浩大的钟声响起,竟是镇派司元钟。

片刻后又有传音入耳,原来紫霄秘府开放的时间届至,提醒在秘府内的各弟子及时离开,否则便要在此界中等到下一个十年。

虽然此界中灵气较之外界充沛不少,但是毕竟是处于坍塌之中的无主洞天,一旦失去外界合几位高阶修者之力共同维系的阵法护持,内中散落的禁制和零星混沌对修者来说都是极度危险,是以来过秘府的弟子还没有受灵气所惑而敢留下的。

苏长宁自然也不例外,虽然此处是自己从前灵宝,可既已两世为人,那便该看开,况且玉环之下那诡异所在令她始终无法释怀,故而当下展开身形,足踏紫绶剑往秘府洞天出口处掠去。

谁知身形飞掠间,竟有一道剑光凌空斩至!

不同于之前的那道七彩光华,这道剑光显然就是针对她而来的,其间隐隐带着金丹修者才有的绝伦威势,竟有一击便想要将她斩落的用意!

苏长宁唯有苦笑,看来这一日当真不宜出行,如此一而再再而三。

脚底紫绶剑方向一转,真武镜脱手悬于头顶,千道寒光垂落如幕护住身周,广袖拂展,玉鼎飞鸿谱迎向剑光来处铺展开来,却是想要将其缠裹其中!

苏长宁自然并非不知进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之人,如此出手,正是因为她看定出手之人,虽有金丹的剑势,却无金丹的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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