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平日他还会起身见个礼,现下可比东窗,段韶华甚至是省了这套虚礼,只是半坐了身。

他若是好南风,也不至胆大至此。

赖以裴靖前夜没有对他施以折磨,天色亮堂中,段韶华才叫真正的满面春光。

段韶华缓缓轻按,不时又有些踌躇。他低头去看裴靖的脸,忽略那两个严重的青黑眼圈,倒是一派安宁。

这般随着喜庆,却也疏了防范。

白日骤减,黑夜延伸,意味着呆在裴靖身边的时间也在增长。

段韶华稳住了身没让脚下一颤,那丫鬟果然照做了。虽做了准备,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冷情冷月,所有的光辉都聚集到了这处,而尘主子呢,又有谁会去管他。

严总管还是那副模样,身后跟着约有十数名丫鬟小厮。大步大迈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虽不是上好的琴,但妙在长久衬手。

姑娘厉眼一看,细闻了笑道:“这是以桃花瓣熬的,桃花养颜,公子尽可相赠。”

二人一左一右的啐骂起来,什么脏话都吐了出来。

恍惚间有一把冰刀穿肠而过,绞的他腹内皆冷。

赶马的小厮拉住缰绳,烈马一声长啸。不用东儿提醒,段韶华已伴着马鸣醒来。

果然,穆青尘看过,脸色骇人。

小四子是他房里的奴才,怎会无缘无故的被派去替一个新来的男宠灌洗?是宴请朝臣,怎会牵扯了信若元进来,还让这个人来抚琴?再加上今次之事,所有的一切分明被印上了故意二字。

两脚终于踏出了清猗园,离了那些风花雪月,段韶华大步朝前走着,只听身后园中的丝竹声似又响了起来。

不安的朝后看了一眼,只有东儿还站在那等着,见段韶华看她也不由露出一笑,含了几分宁静美好之意。

“不用了。”裴靖似乎是嫌段韶华还不够烦心似的,有意笑道:“本王与他用同一副就好。”

他言辞闪烁,态度又显亲昵,实在不像一个王爷应有的姿态,很是让人起疑。

一时也答不上来,但遍及满身的温暖实在令他宽慰非常。

那二人吓的“扑通”就是一跪,磕着头说不出话来。

裴靖抗着他大步朝向着房内走去,接着就把他往宽大的床榻上一扔,同时自己也压了上去。

瓦房虽小,但意在素雅清净。就是在这座房中持续了多年的柴米油盐,可是再不久就要尽落他人之手了。

严总管赶紧的捡了人参,这才硬着头皮起身。

冬儿一走,房中是更加的冷清。透窗而看,只瞧着是一院的枯树枝。寒风大雪,更显的萧瑟孤寂。

将火盆慢慢挪回原处,段韶华捏了捏指节,一双手实在是痛的厉害。

本是从未有过的想法,可现在望着满屋萧瑟,体这人情冷暖,再思及自己的处境。竟是生出了“贱命一条,不如归去”的念头。

一心可当能熬过去,现下真是累极。

摇摇头,只道是越想越疲惫。

寻了件披风裹上,复一开门,风雪吹迷了眼,冷风一个劲的就往脖子里灌去。

刚生的些暖气,这一下叫是随风而散了。

虽无甚作用,段韶华还是裹紧了身上厚衣,踩着风雪走了出去。

天地是一色的银装素裹,大雪连绵而下,落了满头满身。

仍在惆怅中,段韶华不禁想到去年今日。同样的鹅毛大雪,他兴致颇浓,趁了兴踏雪寻梅。

想到最后,虽是算不上什么顶好的经历,可那白雪红梅,鹅黄花蕊,火烧云似的一片,就是现在想来也很是心动。

说是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只叹它那坚毅品格,又岂是常人能求!到底看来,还是人不如景。

多日所堆积的疲惫冷寒,加着饮食不佳,段韶华走上一段只觉头昏脑涨。站着稍稍休息了会,但看漫天洁白,怎么想都比呆在那冷冷无情的屋子里好。

他心中苍凉无比,总之是百无聊赖,宁愿是在雪中走走。

雪依然在纷纷扬扬的下着,但不知何时起已经是小了不少。抬头看只瞧着玉宇琼楼,天地间无声无息,唯剩的是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上的嘎吱声。

脚下踩中了一块石头,险些跌滑,段韶华终是回了神,朝着前方一看,竟是走到了他心念之处。

越是寒冬,梅花开的越盛。似烟似霞,清香漫漫。

只一想,他的屋中实在冷清,无处可看。不如是折上些梅花带回去,还能添上些颜色。

心念一动,段韶华正要举步。却有其他的踏雪声传来,间有夹杂话语。

段韶华不知为何却是怕,又或是单纯的不想见人罢了。他双目四寻,一闪身忙是躲到了一棵树后。隔着几重树影拉紧衣物,深深隐藏。

有笑声传来,不似清脆,更叫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