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先知道是干什么工作,然后再决定填不填。”老莫坚持。

“进来进来。”丁一和月琴热情地招呼着老友。

“不知道。我父母想让我学商业管理,太b,我想学音乐,做自己的音乐卡通剧。”

正看着,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研究生胡序。她笑颜一开,进门就称呼:“丁老师好。”

这是一个新情况。丁一看着月琴,她默默地开车不作声。美国学校的理想化教育将年轻人都教育得像救世一样,以天下为己任。Brian的许多同学都像他一样,毕业后到世界各个贫穷的国家去做自愿义务工作。

看完棋,等他踅到石桌子旁准备重新写诗时,发现诗已经被人续过了,笔迹娟秀。诗曰:

“最近因为母亲生病,拉下了许多课,正在加紧补习。下学期我们要进临床实习。”她顿了一顿,大胆地说:“因为母亲的原因,我以后想做肿瘤研究,特别想搞肺癌。”

“我去我去。”鞠进马上自告奋勇。于是他们一人一摞地抱着文件离开了洪涛办公室,向学术中心走去。

这么纯洁的名字。丁一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晚上下了课,到我那里来一下。”

“你是发糕?”丁一不确定地问。

丁一关了电脑,上床躺下。他打开电视调到时事评论频道。刚看一会,有人敲门。这么晚了,是谁呢?丁一起身简单地穿了衣服去开门。

都是一些什么乌七八糟。丁一像听另外一个星球的故事,目瞪口呆。

“听说你已经在美国买了房子准备金屋藏娇?”

“哦。前面说过,申请报告递上后要公关。到上面去拜访,得送钱送礼。”

正想着,旁边有人放起了太极拳音乐,于是丁一凝神聚气,意念丹田,含胸拔背,和大家一起打了起来。毕竟年轻,丁一动作舒展大方,飘逸潇洒,手随心,心随意,有点真功夫。这时的丁一已经摒弃了一切杂念,出神入化。初阳从附近的高楼狭缝中透了一些光线洒在树林里,无数细小的光线从树叶里穿过,充满生机。

临走时,洪涛递给丁一一个手机,“丁老师,这个给您用,和人联系方便一些。”丁一谢谢他想得周到。

“您呢?”空中小姐又问邻座的女士。

“你就吹吧,哪有这么多院士让你们引进。就那几个牛人,各个学校的大战略挖来挖去,够分吗?”数学系系任单教授头脑比较冷静,点出了头脑发热的教授们没有认识到的一个简单事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中国的又一个科技领域的大跃进,创新高。

丁一其实也知道中国进行的这个计划,曲直曾经向他提起过中国的这个万人计划。丁一当时问他为什么按兵不动,曲直的见解和单教授一样,凭他对中国的了解,中国哪来的那么多高级人才,还不如从国外引进一些像洪涛鞠进那样年轻且具有培养前途的科学家来得实惠,对中国更有利,若干年后,这些人就是栋梁之材。另外曲直还认为万人计划是一项彻头彻尾不折不扣的面子工程。中国的一些人就喜欢好大喜功,搞政绩工程,一会儿东忽悠,一会儿西忽悠,也不根据自己的国情,表面上热热闹闹。像以前的大学并,教育产业化,医疗产业化,带来后患无穷,为许多人中饱私囊的机会。

牛教授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你们猜这次国我见到谁了?”

大家望着他都摇头说不知道。“我这次去见到几年前从我们这里中国的金付教授,现在是大学校长,开会时见了面不认识我了。他国时的一封推荐信还是我写的,大概怕我揭他的老底。”

“是不是那个没有拿到tenure终身职位的老金?”有人问。

“没错。当年申请不到科研经费,评不上终身,中国发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听到这个消息,不少人的心里很复杂,他还不如我,如果自己当年真心去,那个校长会不会是自己的?其实大家都知道牛教授当年就有过这个机会,因为他在美国科技界名气很高,中国许多大学都慕名招聘他当校长,他放弃了。

“老金其实还是留了后手,家还在这里。他太太还在这里的一个实验室做实验员,前些天我看见了她,好像不大开心。”

“能开心吗?中国那花心花地花天酒地的乐园,老金还不知腐败成了什么样子。他太太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马教授也接着说:“前些时我在上随便看看,偶然查到我在中国有一个大科研项目,当时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看错了。打电话到中国去问,我作的那个单位说是有这么事,怕我太忙,不愿意打扰我现在的工作,所以项目下来后没有通知我,好让我安心。原来他们用我的名义去申请科研经费中了,将以我的名义申请到的钱提成,进了自己的腰包。要不是我偶然上查到,这笔钱大概就被黑了。岂有此理。我已经给中国相关单位去函询问,作的那个单位有点慌了,想和我私了。后来我的一个熟人告诉我,这笔科研经费是他审的稿,当时真以为是我写的,还以为我全职到中国了呢。”

杨教授这时吃完了,说:“中国的许多事情真是麻绳拴豆腐,提不得。我曾经被他们请去验收科研项目。有一次到一个单位,那个单位的领导非常热情招待我,让我住最好的房间,吃大餐,无非让我的鉴定写好一点。验收完了,我发现那些所谓的成果实在都是骗人的,有些还做了手脚。我这长期在美国工作的人很难违背自己的良心和科学道德,不会弄虚作假,思想斗争了许久,据实写了评语。结果第二天我被通知搬出豪华套间,小车服务也撤了,打电话找人都不在。后来听说我走后,上面又换了一批人来从新审,通过了,还得了一个什么奖,你好我好大家好。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请我当评委了。话说来,我也不愿意再当那个傀儡评委,劳神费事不说,心里还不痛快。下个月我要去sitevisit一个美国的学校,评估一个学院院长的五年工作成绩,心里就比较坦然,大家按规矩办事。在美国学校,不会有中国的那些乌七八糟。”

吕教授说:“你这算什么,我那个作单位更绝。他们课题结业时,让上面点明让谁来谁就来。来的评审人说,你们说这鉴定报告怎么写,我就怎么写。后来嫌这也麻烦,说干脆你们自己写算了,我签字。”

“有这奇事?那何必走这个过场呢?”

“嘿嘿。来人有吃有喝,洗桑拿加足疗,还有得钱拿。另外中国的科研机构不愿意看见自己支持的项目搞砸,好像自己无能失察,影响声誉,不能邀功请赏,最好皆大欢喜,像杨教授说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中国是一个人情会,一切都讲究人情。”

丁一一点也不怀疑这些故事的真实性,他在中国对此已有切身体会。看着大家热情洋溢,激烈讨论,丁一却瞥见刘教授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他是少有的几位和中国没有任何联系的学者,留在美国专心做学问,而且成绩斐然。刘教授风流倜傥,拉得一手好胡琴,喜欢京剧,常常自拉自唱。他还会刻印章,有求必应,丁一就有一枚他送的篆体四方印“学海无涯”。他爷爷解放前是个大资本家,三反五反时被镇压了。他少年时倍受歧视,沦为底层,立下宏志,刻苦钻研。七七年高考时,他以全省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大学,毕业后到美国读研究生,师从一个非常有名的院士,并留在院士那里做博后,后来只用了五年时间升为正教授。听说他最近被美国南方的一所大学请去当管科研和教学的副校长。丁一向刘教授走去,问他何日上任。刘教授说大概两个星期后。刘教授问丁一想不想到他那里去当系任,现在正好有一个位置空着。丁一说谢谢,自己不适应当系任,再说自己在这个城市生活得很习惯,朋友多,太太的工作舒心,恐怕动不了。刘教授惋惜地称赞丁一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丁一忙说不敢不敢,确实无才。刘教授笑着为他解围,说:“月琴已经告诉过我,你们商量好了,辛苦了一辈子,要用余生遍访世界的高山大川,名胜古迹,再不享受,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还是你们想得开,我一直佩服你们夫妇的为人和见识。不过什么时候想通了,一定告诉一声,我这里虚位以待。”

他们的谈话被大家听见,于是都转过头来向刘教授问这问那。有人问他:“以你现有的条件,很容易和中国作,你为啥从来都不动心?”

刘教授说:“人各有志,我这一生诸多磨难,好不容易到了今天这一步,有实力有条件干自己想干的事情,我想好好珍惜,不花那些无谓的精力和时间。世界上从来不缺能折腾的人,缺少的是能静下心来干实事的人。”

趁大家说着话,丁一抽了一个空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却是另一番风景。教授的太太女士们打扮明媚,眉飞色舞,欢声笑语,正围着桌子七个人打三副牌的“找朋友”。见丁一过来,都朝他打趣,抛媚眼。

牛太太浓眉大眼,问:“唷,丁大教授,是不是国家大事谈论完了,来指导我们工作,学习文件?”

马太太小巧玲珑,说:“瞧我这一手臭牌,连一件穿衣服的都没有,要不你帮我这一把,我想出去散散心。”丁一过去一看,可不,没有一张牌大过。于是摇摇头走开。

杨太太刚烫了卷发,云鬓高耸,丁一站在背后一看,握了许多牌。丁一开玩笑地说:“要不我来帮你打这把?”

杨太太喜笑颜开地说:“那哪成,一晚上就这把牌好。去,帮帮其它困难户。”

丁一看见月琴皱着眉,大慨遇上了什么难题。于是绕到她身后,不免倒抽一口气,惹得众人从他面上捕捉表情,准备幸灾乐祸。月琴当庄家,正在换底牌,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她除了一张大王,还有三张小王,上还有拖拉机注:连张如jjqq,绝的是红桃一手顺子,外加几个手榴弹注:几张相同数字的牌,如888,qqq,原来她正犯愁垫哪八张牌,是埋下手榴弹,还是拆散拖拉机,幸福人的烦恼。哈哈。

看见丁一惊喜交加的表情,满脸严肃的吕太太马上警告他:“不许插嘴丁大教授,你可是看了我们牌的,君子观棋不语,不许向太太通风报信。”

“错了,是观牌不语。”穿着抹胸,肌肤雪白香气溢人的毛太太在一旁纠正她。

丁一乐了,这副牌还用我插嘴。只见月琴不动声色地垫好底牌,放在中间,她把手榴弹垫下去了,然后叫红桃A做朋友。丁一又乐了,这不是要独打吗。季教授的太太看见丁一一惊一乍,表情夸张,忍不住眉眼传神地套问丁一:“好相公,都是啥好牌,瞧把你乐的。给我们一点暗示?”其她太太都眼光烁烁,谄蜜地从丁一的脸上求答案。

不料丁一关子卖得哐啷哐啷响,“观牌不语,观牌不语。我家领导在此,哪有我插嘴的份。”

月琴瞥了他一眼,嗔怪他多嘴。只见月琴先出了三个小王,然后六个上拖拉机,把大家的牌差不多都调光了。接着她诡秘地一笑,一溜红桃,AAAkkkqqqjjj。看到红桃A出来了,大家才明白原来月琴自己喊自己做朋友。这时每人手上还有一张牌。于是其她六个人惊慌失措,大呼小叫:“把大王留住,把大王留住。”完了一想不对,又嚷嚷:“分留住,分留住,要不光头。”

这时月琴捏着最后一张牌就是不出,憋着笑,惹得大家猴急:“快出,快出。”等看见月琴亮出最后一张大王时,都气急败坏地骂起来:“丁教授,你使的什么妖法,让你太太拿了这么一手好牌打我们一个大光头,从来没有输得这么惨。”

“这个冤枉,我来之前你们牌已经起好了,与我何干。”丁一一脸无辜,挤眉弄眼。

“月琴,牌好不如嫁得好。瞧你老公一来,鸿运高照。”

“不行,下个星期我们到他家里作客,罚丁教授端茶送水。”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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