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杏儿用手指挂了挂画眉的鼻子,轻笑道,“你啊”

“请说”

“是啊,我看九成的举子,都是炮灰,为他人做嫁衣裳,免不了竹篮打水场空回家去。这队里,估计就有不少。”

这些食盒,便是刚刚探监给柳先达带过去的。

“不用了”柳明摆摆手,“徐掌柜,我来,便是来查账的。你赶快把账册拿出来。”他隐约感到,这徐掌柜并不是太好对付。

“是啊”刘账房自叹苦经,“我自从服食之后,无时不刻想到要脱离这等孽海1可是遍访名医,却得知,这解药方子好配,药引却难寻。其中有味药,叫做铁树金银无花果,乃是种交杂之植物,极其难寻。也不瞒诸位,我几乎是倾家荡产,变卖房屋,花掉了大半积蓄,还是寻不得这药引。”

此时,厅内全族老少的目光都集中在柳明身上。要是搁在平常青年身上,直接跟族老对话,必然会紧张万分,连路都走不动。可是柳明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并不发憷。毕竟,前段时间,他还跟常知县在饭桌上谈笑风生。

“是啊,而且就修路而言,就算我从府库挤出些银两,愿意牵头修路。”常德贵接口道,“那山民也不答应啊。跟咱们闹,说是咱们断了人家的财路。你也知道,我们吴县的公差衙役,入编没入编的,加在起就百多人,那山民可是几千人呢,谁愿意得罪他吗?这闹,这修路的事情,又泡汤了。我是没想到啊,柳公子,你把那些山民收拾得如此服帖。人家反过来帮你修路”

“明儿,这到底是谁啊?”柳永皱眉问道。

柳远志叹了口气,将烟斗的头往自己手心杵着,“你爹却是没什么大才,平日里也闲散惯了。可是,你这点事儿,老爹可都放在心上。你实话实说,昨晚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了杏儿那房间?”

柳明二话不说,脱去衣衫,个猛子扎入河中,朝水中两人飞快游去。

王掌柜立即让人支了银票,交到柳明手上。

“我也不是强人所难”柳老太公愁容难退,盯着手中的酒盅幽幽道,“既然科举不第,那回来经商贩市也可。咱家的药铺医堂,给他间打理,这孩子聪明伶俐,也能做得不错。”

这几名掌柜,越发地感到惊奇。这柳明,面对七八家铺子不同的账目,却能条理清晰地对答如流。

他看着李元宝道:“李兄,不过你能将马牵回来还我,倒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王素看了眼何知县:“是吗?”

“这个”何知县眉头微颤,顶不住压力缴枪投降道,“大人明察秋毫,卑职望尘莫及3此案确实是非下官所破,是位叫做柳明的举人。”

“恩”王素颔首说道,“我观此人年轻有为,机智敏锐,孺子可教也。你可以多多提携他,分担你的政务压力,也算是用人为贤,善莫大焉。”

王素的话再明白不过了,意思是知道你何某人喜欢睡懒觉,不愿理事务,但是你去狎妓的时候,在县衙得有个替你管事的人,狎妓公务两不误,懂吗?

何知县脸恭敬道:“谨遵上峰教诲。”

夜晚,乌云低垂,星光黯淡。

柳明坐在案几前,阅览着公案。案几的角放着几份案卷,还有清茶盏,冒着袅袅热气。

何知县对自己,大概是冲着解元之名,还是十分客气。不但提供给自己宽雅的内堂料理公务,更是选了几名下人由自己差遣。

虽然何知县没有给自己过多的任务,但是,柳明还是把县衙这几年的刑狱案卷调出来查看了番。

柳明越深入了解县衙运作,越是觉得这跟之前想象的不样。历史上仁宗之治是多么辉煌的年代,大文豪大诗人层出不穷,大家排排坐,吃果果,念诗歌。

然而,在青州内的费县,他暂时没感受到北宋王朝的繁华汴京,士子文人的风雅诗作,曲觞流水等,反而在这县衙内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和谐之感。

自己目前接触到官吏,杨立武吃拿卡要,吴主簿装聋作哑。那何知县虽然好些,似乎好些,但也是个贪玩的主儿,听戏唱曲儿逛街市,反正总不在县衙呆着。

没有包青天的费县,要想除掉杨立武,确实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两害相权,取其轻≡己目前,只能尽量争取何知县的信任。他相信,只要自己掌握充足的证据,再抓住外任官与地头蛇之间的矛盾,必然能将杨立武除去。

柳明思考之间,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柳明推开门,看见了张发黄的瘦脸,在月光下泛着渗人的青光。

“杨大人杨叔,你来啦。”柳明又准备开始影帝模式,显出脸的尊敬。

“嗯,还在勤勉好学呢?”杨立武迈步进来,背负着双手,在内堂来回转悠,目光扫过桌上的案卷,眉头略微皱。

“杨叔,您还没歇着?”柳明问道。

“你都在废寝忘食,我们这些正职可不敢闲着啊。”杨立武阴阴笑。

“瞧你说的,我这不是对这县衙的运作好奇嘛。”柳明挠挠头皮。

“明儿”杨立武掀袍坐下,“这次你这案破得好,知县大人让我给你传个话,想给你更多的任务,试试你的能力。”

“哦?”柳明给杨立武倒了杯茶。

“现在,有三项任务供你选。这其,便是让你负责接下来的几宗刑狱要案。”杨立武竖起两根手指道,“其二,便是让你负责军械库的库存盘其三,便是那城东兴修河渠之事。这三样,知县说了,你想选哪样,就选哪样。”杨立武叹了口气,“哎,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没有这个福气啊。”

杨立武双蛇眼盯着柳明,手指不断敲打着桌面,语含深意道:“这三样活儿,你如何选,如何让大人满意,让县里各位同僚高兴,这可是个有水平的活儿。”

杨立武这是话里有话,柳明不得不谨慎思考。

他猜测,自己的入职县衙,对于杨立武来说,多少都是有些忌惮。现在对方,肯定也在试探自己的目的。

这三样活儿,由杨立武转手给自己,可见目前,何知县对其还是十分信任的。

柳明回忆起,刚刚杨立武进来时,就对自己桌上的案宗露出不满的表情,看来,对方是十分反感自己调阅以往的案卷。这杨立武,身为典史,牢牢把控负责县内的缉捕刑狱,必然不愿别人再翻阅自己的旧账。

如此看来,这第二项任务也是选不得的。军械库,同样也是杨立武的职责范围。若是自己刚到县衙,便把对方的几项职责都接过去,自己还能混得下去吗?

“杨叔,我想我破这案,也是时运气,也不是这方面的料子。不如还是选那兴修河渠。我之前也帮山民修过路,架过桥,对于这河渠水利方面,还是比较感兴趣。”

听到这话,杨立武那凝结疑虑的脸上,终于露出放松的表情。他颔首道:“不错,你之前修过路,架过桥。在这方面也是行家,必然能够派上用场。”

他站起身来,笑了笑:“明儿,你很聪明,我很满意。明晚,衡阳茶楼,我做东,大家品品茶,尝尝河鲜,顺便拜会下县里的同僚。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柳明送走对方,关上门。心想,这兴修河渠之事,自己是绝对不会上心。反倒是对那些杨立武插手过的案卷,需要开始立即调查,争取将他的狐狸尾巴早日揪出来。

第五十六章县狱惊情

?日暮时分,夕阳映在县衙的夯土墙上,染上蔷薇色。

守门的两位差役面露困怠,将佩刀解下靠在门槛上,有些懒散地打着哈欠。

朱漆的大门被推开了,何知县领着两位书吏缓步而出。

两名守卫慌忙将佩刀系上,脸的尴尬。

“直娘贼!佩刀都不要了,这系在裤裆上的东西没了,裤裆里的东西倒还在。”何知县用手指指着其中名守卫的额头笑骂了声。

身后的杨立武和吴主簿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