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回道:“丞相大人毕竟年纪大了,可能是水土不服再加上劳累所致,才会突然晕倒。据说昏迷了三天三夜,这阵子连饭也吃不下去,走路更是困难。”

怪胎倒不是。太叔衍后来打听了下才得知王后怀的是双生子,所以肚子比其他孕妇稍微大一些。这话出自郑神医之口,郑神医还说了,王后怀的是男孩。

宋芸一时间宠冠后宫。桓止开始放钩,比如太叔衍在公事上出了点纰漏,理当受罚,宋芸站出来为太叔衍求情,再比如太叔衍立了功,理应受赏,宋芸再站出来为太叔衍美言几句,封赏立即加了一倍。其实太叔衍已经位极人臣,官位是不能再升的,那就给他加封邑,赏赐珍宝美玉。桓止每一次封赏都尽量做到合情合理,让太叔衍不至于察觉到。

“因为我父母在世时,每天这个时辰都会陪我荡秋千啊。我每天坚持荡秋千,就会觉得他们还活着。那是我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

那会是谁呢

宋绯又呆了一小会儿,便领着朱雀回宫。当初父王为她挑选的那五位陪嫁的女子还储在王宫里,卫侯提前说了,是留下来做妾还是赠予臣下全凭晋王说了算。桓止的意思呢当然是后者,不过他还留了一部分余地,给了这些女子两个选择,要么给晋王指定的贵族公子做妾,要么回卫国。

这时,桓止放下帐子,回过头来,宋绯抱着薄被往里边挪了挪,躺在中间的白色帕子露出一角来,她慢吞吞地拿起来,脸红地看也不敢看一眼,随手甩到桓止手上,低声道:“拿去吧。”

宋绯打断他,笑了笑道:“长平君太客气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阿缨也是我的mèimèi,谈什么感谢。”

秦使有些无奈:“就算另择他人也得有理由不是么?长平君就告诉在下吧。”

宋绯沉吟道:“那是九妹?九妹才十三岁,还小……”

卿季宣随即站起来,走到面色惨白的魏蓉面前,负手说:“魏姑娘的话今日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魏蓉心头惶恐,该不会是宋绯得知晋王中毒,捷足先登把朱雀抓起来了吧?

站在远处的魏蓉见状也忙赶过来行礼,她行了礼也没等桓止说什么,自发地站起来,盈盈笑道:“我还以为陛下提前回去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真是许久不曾回来了,宫里的一草一木看起来都分外亲切,只是没见大哥,

她想了很久,走到他面前说:“我可以帮你。”她很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凭借自己的美貌刺杀一个男人简直太容易。

她怕卫世子赶她走,便故意装柔弱深情博同情,故意接近他,就盼着晋王哪天来这里,她可以出其不意地刺杀。

朱雀连想都没想,肯定道:“没有,就算世子偶尔忘记了,奴婢也会提醒她的。”

宋绯望着窗外,心想这会子赵倾城应该已经出城了。她无事一身轻,回身躺在床上睡觉。日渐渐西移,睡得正香时,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宋绯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天色一片昏黄,外面传来淅沥沥的雨声,原来下雨了。雨声里传来田业的声音:“世子,你醒了么?”

真是情真意切啊。宋绯更琢磨不透赵倾城的心思了,她到底想做什么?或许是她一开始把事情想得复杂了,赵倾城就只是众多诸侯国来往时送互相赠送的女人而已,别无他意。

宋绯目光一一掠过众人,太叔衍落井下石,魏大公子作壁上观看热闹,魏凝之的脸色却有些不太对劲……

今夜的月光有些暗淡,春风仍有些凉意,她拢了拢披风,信步朝前边走去。拜她曾救过晋王所致,一路上遇到的宫人都和气,恭恭敬敬的。

桓止拉起她又绕到桥的另一边:“你再数数这边有多少个。”

宋绯愣了愣,稍微一想瞬间明白过来,现阶段交战是不可能的,设想如果将刺客五花大绑地送回秦国兴师问罪,秦王肯定会因计策被拆穿而恼羞成怒,最后的结果是两国撕破脸,邦交恶化,反倒会给有心人挑拨离间的机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刺客被抓,秦国那边早晚会得到消息,而晋王却没有兴师问罪,秦王肯定会心虚啊,落了把柄在对手身上,也不敢再派人来刺杀,以后邦交往来更是缺了底气。

这几日天气回暖,外出几乎不用穿厚重的裘衣了,到了裁新衣的时候,贴心的朱雀拿着帛布尺进来给她量衣长。

桓止思量片刻笑道:“纵然是神医,也不见得能治好阿缨的心病,这样吧,你回到卫国后将神医带过来,他若是能将阿缨的病治好,寡人可以放公主回去。”他盯着宋绯的侧颜,她仍是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大概能猜出她在想什么,她明明想回卫国,可是他为了妹妹松口,她心里又不舒服,女人呢真是矛盾。

姜云尚沉吟了会儿说:“世子说晋王想立你为后,世子又是什么态度呢?”

魏家霸道惯了,他一个眼色,原本坐在宋绯隔壁的青年忙腾出位置来。

桓止接过来玉簪放在手里把玩,“只凭一支玉簪能猜出来什么?”说着笑起来,“坊间不是风传寡人好男色么?她大概只能联想到这一点。”

宋绯神色淡淡道:“大公子客气了,愿赌服输,没什么。”说完,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宋绯趴在桓止身上,刚才被颠簸得头昏脑胀,她好半晌才回过神,垂眸看他,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一动不动,她急得轻轻摇了他一下:“陛下。”

朱雀道:“世子可不能这么想。自从魏大姑娘被丞相公子退了婚以后,其他贵族小姐明面上不敢说,背地里都嘲笑她呢。像前几日御史夫人邀各家女眷赏梅,御史千金背地里嘲笑她,结果被她听到,她当众赏了人家一个耳光,魏家仗着陛下的宠爱从来都这么嚣张,御史千金只哭也不敢告状。魏蓉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世子可得当心。”

他说:“变数太大。”

桓缨接过来白兔,冲赵倾城腼腆地笑了笑。

宋绯低下头继续打量研究手里的青铜酒器,嗯,雕刻得真是精美,线条也很流畅……良久,她听得晋王清晰而冷静的声音自冕旒底下传来:“宋君如此,盛情难却,寡人只好受之,姑娘且起来吧。”

宋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姜大人口才真是好得不得了,引经据典的让人不服都不行。

宋绯红着脸退了出去,为了让晋王放心,她特地带了朱雀过去。老远瞧见姜云尚站在廊下迎接。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精神矍铄,身体挺得笔直。卫国出美男,这位上卿年轻时也是美男子一个。

宋绯点点头。

而晋王果然是站在姑姑这边的,安慰了姑姑几句,旋即把太叔父子招进宫里狠狠斥责了一顿,还勒令太叔棋当众对魏蓉赔礼道歉,最后又把那个小白脸关入了大狱。

桓止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他还没做什么,她就已经抵触成这样,若他真的做了,只会将她推得更远。所以她的身份还要继续掩饰下去。一切看局势如何发展吧。

宋绯猜不出来,难不成晋王还能喜欢她?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是从来不敢往这方面想。她不否认,自己打心底欣赏的便是晋王这样的男子,有担当有报复有野心,可她知道晋王就算喜欢她也不会为了她而放弃整个卫国,所以她不容许自己沉沦,一旦沉沦,她就会陷入夹在卫国和他之间难以取舍的处境。

晋王站在窗边沉思,来之前他心里便知有诈,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索性将计就计,把桓子义诱出来一网打尽。宋绯要跟着去,他也心知她另有目的,倒没想到她要逃跑,还阴差阳错地放走了桓子义。

宋绯双手双脚早已被冻得麻木,暖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有了知觉。可是小腹似乎隐隐作痛。

秦王早对夜明珠垂涎已久,杀了太叔衍既能让晋国感激自己,自己还能得到好处,何乐而不为

宋绯见到秦王答应,仍有些不放心,可美玉珠宝楚国也有,太叔衍能说会道,万一秦王被太叔衍说动了呢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别人秦王见到太叔衍。

她早就料到依太叔衍谨慎多疑的性子听说晋国也出使秦国后心里肯定会起疑,不敢冒然去见秦王。而秦王又一心想见太叔衍,秦王越是想见,太叔衍会越发不安。

而宋绯这一招也确实奏效了。

那头太叔衍灰溜溜地回到楚国,楚王半喜半忧:“寡人一切都已备好,就等着你回来出兵呢,结果你带了这样的消息给寡人”

太叔衍早想好了开脱之辞,说:“陛下,秦王虽然不肯站在我们这边,但臣断定秦王也不会帮助晋国,我们和齐国联合攻打晋国,秦国应该作壁上观,等着坐收渔翁之利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楚王也只得如此了,秦国不插手那便没什么好顾虑的,况且有齐国相助,伐晋过程中还有需要他的地方。楚王便道:“此次出兵,先生可不要让寡人失望。”

太叔衍颔首应是。

楚国和齐国缔下盟约,双方约定共同出兵,还有周围的蔡陈等小国的加入,养病千日就是为了今时,浩浩荡荡地出发,一路上所向披靡,直接开到晋国南部最为重要的城池平阳,宽阔的护城河阻断了楚军的去路。

三军气势如虹,此次统领各队的是楚国令尹公子信,公子信是楚王之弟,素有贤名,而且颇有才干,也曾带过兵打过仗,总体来说是楚王十分满意的人选。

平阳城固若金汤,强攻损伤太大,只能智取。所以公子信并不急着攻城,反倒是晋国的士兵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辱骂楚军:“有本事来攻城啊”

楚军也不甘示弱地骂回去。

公子信的打算是诱敌出城,然后一举歼灭。可是怎么诱呢。他天天派人到城门口辱骂晋国上下,连晋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晋国就是不敢出城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