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没有上前,而是说:“大姑娘,你回头看看。”

她明明有嘱咐过朱雀要趁晋王不在的时候过去,这个女人到底是愚蠢还是别有居心?

婢女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闷闷应了。

宋绯摇摇头:“不苦。”她偏过头,无意瞧见母后耳鬓旁一缕银发,心头狠狠地一颤,母后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生了白发,她微微哽咽道:“母后你……”

“已经被好好安葬了。”

原来,竟然真是来刺杀他的。

朱雀抽抽噎噎道:“其他地方倒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嗜睡。从几天前就开始这样,睡眠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世子昨日晌午自宫里回来后就睡下了,中途只用了晚膳,和奴婢说了几句话就睡下了,一直睡到现在。”

桓止说:“好吧,我来处理。”

赵倾城欲言又止,朱雀站在门口不耐烦地催促。她瞧了宋绯一眼,眸中似乎有千山万水,宋绯别过脸,她轻轻叹息一声,最后无奈地转身朝门口走去,宋绯注意到赵美人走路有些拐,难道刚才扭到了脚?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美人羞愤欲死,躲在帷帐后抽泣。宋绯很尴尬,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若她是男人,这绝对是一桩往国君头上扣绿帽子的宫廷丑闻,五马分尸都不为过,可她是女人啊,这事除了令人哭笑不得还是哭笑不得。真是枉费了费尽心思设计她的人。

郑使答道:“敝国与秦国从各自立国之初就不和,实在是欺人太甚,什么都不出,想空手拿走这夜明珠,而且秦国历来行事霸道,恣意欺凌周边小国,我主上实在不愿意白白送给秦王,可是郑国远不及秦国,无力对抗强秦。陛下乃是天下仁义之君,人心所向,就好像这夜明珠一样,光辉普照,只有陛下才当得起这举世无双的夜明珠,从今往后,我主上愿举全国追随陛下。”

眼风往桥上一扫,发现有四五个年轻男子人手各抱一位年轻姑娘,从桥底端一层一层地往上爬,走到一半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宋绯笑道:“依我之见呢,陛下口口声声说爱我,秦国派人刺杀我,又试图挑唆晋卫两国的关系,陛下难道不应该冲冠一怒为红颜,兴师伐秦么?”

郑神医笑眯眯道:“那是他自以为是的想法,小姑娘,实话告诉你,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长得比他俊的,所以才救他。当时老夫还遗憾怎么不是女娃呢,要是女娃,我就让他以身相许做报答。”

三言两语将用来赔罪的厚礼拗成嫁妆,倒是宋绯若真的嫁过来,还省了一份嫁妆钱。他慢慢笑了:“公主在寡人心中是无价之宝,这些远远不够。”

他脑中轰地一响,能代替他去晋国的除了阿绯还能有谁?他心疼得要死,不敢想象她在晋国被发现了会怎样,卫国又会怎样。一路忧心如焚地赶回卫国,急急和众臣商讨应对之策。

宋绯怔了下,答道:“那我也相信陛下不会派人再暗中偷听,对么?”

两人进了屋,合上门。宋绯引他到席上坐下,触到他的目光,心头仍是乱颤。

于是迎面碰上了,大臣们齐刷刷地跳下马来行礼,为首的太叔衍和魏凝之齐齐道:“陛下无恙吧?”

一次、两次、三次,终于够到了,忽听撕拉一声,衣襟被扯破。宋绯啊叫了一声,头发又被勾住了,这回缠得严重,一时半会解不开,宋绯疼得都要掉出眼泪了,忽然感觉后背被人狠狠一撞,紧接着一双手自她腰侧探过来死死地扣住缰绳。

宋绯是抵着时辰最后赶过去的,人差不多都已到齐。放眼望去,一片青松绿柏之中羽幡华盖,鬓影如云,珠翠耀眼。

她已经想好,如果他肯放她回去,并且光明正大地迎娶她,那就证明他不打算利用她来对付卫国,那样,她心甘情愿嫁给他。至于嫁到晋国以后,人生漫漫,两国之间免不了有摩擦,若是发生冲突,她可以从中斡旋。还有一点,卫国夹在强国之间生存不易,她成了晋国的王后,其他诸侯也会有所忌惮。

晋王淡淡道:“不会也没关系,宫里有人教。从明天开始你就慢慢学吧。”

于是她抬起头,笑了笑道:“陛下喜欢就好。”本来就没有她置喙的余地,她现在这个处境更加不会多说什么。

姜云尚早料到会有此问,顿了一顿微微笑道道:“在下观在座诸人脸上都没有惊讶之色,想必是都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他摊手,“我们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的。又何来是背对着贵国和齐楚往来之说?”

桓止瞧她眼眶微红,料想是真心话,可真心话里恐怕又另有目的。他心头怅然,何时她才能依偎在他怀里毫无芥蒂地说些真心话呢?这样的女子,坚强时已经令他动心,若是去掉锋利的棱角,温柔恬静,又该是怎样的令他心动?他面上平静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父王那么待你,你难道不怨恨他么?”

宋绯心里正挣扎着,掌心里传来一阵凉意,她低头一看,是一支玉簪,通体泛着碧绿的光,样式十分简单,她觉得眼熟,仔细翻看了下,发现这是卫国所产的玉簪,各国的簪子各有各的特色,比如卫国在样式上追求简单自然,颜色上则以绿色居多。很容易分辨。其实卫国的玉簪远不如晋国的精美,宋绯迟疑道:“这是……”

然后魏蓉偷情的事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遍玉都城。一个姑娘家再怎么可恶,名声坏成这样,确实有些可怜。可能是魏家平时作孽太多,百姓都存着看好戏的心思。

“不信是么?”桓止索性将她圈进怀里,她体质真是阴寒,屋里生着炉火,她的手还这样冰,他将她的手握在胸口,低头吻了下她冰凉的额头,很轻的一个吻,含笑睇着她,“这下信了么?”

她脸色发白,分明还难受着。桓止自然知道她心中的顾虑,应该是怕他借着受卫侯欺骗的名义一举踏平卫国,确实,这个借口是最简单有效还不受各诸侯指责的法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放弃了这个大好机会。其实细想之下攻打卫国的借口可以有很多种,能令他心动的女子却只有这么一个。

那头晋王目送宋绯进去,不经意回头发现王宗印站在窗下,因在雪地里站得久了,身上罩的大氅被雪堆砌成了白色,胡子上也沾着雪花,他一脸尴尬道:“臣见陛下把窗子打开,以为您有什么吩咐,便过来看,咳咳咳,陛下大概是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臣在这里。”

韩云起很少笑,此刻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

秦使前脚一走,宋谨就过来劝谏说不可,“当今之世,哪个小国不是依附强国而生存的?晋国就是我们强有力的依靠,父王你想想,晋国离我们较近,卫国一旦有难,晋国出兵不日即可抵达,可是秦国呢,与卫国有千里之遥,卫国一旦有难,就算秦王千万有心相助,还得借道晋国,晋国会答应么?秦王愿意劳师远征,冒着腹背受敌的危险么?”

顿了顿,再继续道:“而且晋王几次相助卫国,秦国又帮过我们什么?甚至想吞掉卫国。”

这是再明白不过的帐,可是卫侯大概是丹药吃多了,就是想不明白,沉吟道:“虽然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一旦拒绝惹怒了秦国怎么办?”

宋谨道:“让晋王去解决,他既然有心迎娶阿绯为后,就得拿出诚意来。”

卫侯道:“你想得太天真!谁会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大国?”

“父王,阿绯在你心里或许轻如羽毛,可是在别人心里重于高山。”

卫侯道:“再怎么重也重不过一座城池,一个国家。”

宋谨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卫侯道:“父王其实就是想要那些炼丹的药材吧?”

卫侯恼羞成怒道:“寡人还没有这么不知轻重,让寡人再好好想想,你退下吧。”

宋谨无奈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