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最近表面上虽然和晋国正常往来,其实心里还一直记恨着吧,宋绯想自己若是死了,晋卫两国关系必定会僵化,秦国那边再派人趁机挑拨好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

郑神医眯了眯眼,总算遇到一个对胃口的。

看来晋王是不打算放人了,姜云尚转向宋绯,眸中闪过深意,道:“陛下何不问问公主的意见?”

所以他一定不能死,紧接着身后传来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渐渐地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他不敢回头看,料想那几个武士们都已经殉难。

宋绯挑眉说:“哦,那既然不分彼此,是不是陛下的江山也是我的?”

正想着,外间有人推门进来,是田业和韩云起抬着浴桶走进来,忙进忙出了一阵,总算将一切备妥。

头顶上有曦光洒下来,桓止握着她的手,心里感到分外的祥和与宁静,以前做质子忍辱负重,那时满心想着报复,后来登上晋王位,又想着开疆扩土,九合诸侯,虽说男人就该如此,可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凡事对他来说就是一局棋,他要做掌控局势的人。可她在身边,他才发现感情的事是无法掌控的,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还蛮不错。他以前鲜少有高兴的时候,此刻,是实实在在的喜悦。

她来过这梅林一次,林间有枯枝落叶,还有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石头,仓促跳下去万一不小心撞到石头……如果磕到脑袋,小命说不定就完了。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跳。

晋王得知消息,禁止宋绯再出门。宋绯心中一动,其实他再怎么生气还是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但是不能这样因噎废食,她也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啊,把人找出来才是解决之道。而且不见得真的有人跟踪她。高手的灵敏度是比常人来得高一些,但免不了有判断错误的时候。

宋绯任由他握着手,不甚自在地将脸扭向一边,轻声道:“陛下几次三番告白,我不是无动于衷,只是我们之间夹杂着国家的利益,我有诸多顾及,便一直没有回应。其实……”她垂下眼,绯色在脸上蔓延,“其实我心里一直是有陛下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抬眼看他,他脸上是真心的温柔。

可是不太见效,赵美人通常被拦在殿门口,由内侍接过来再送到晋王面前,但是赵美人有坚强不懈的毅力,每日风雨无阻,必亲手熬一碗饭羹亲自送过去。当然最后饭羹都便宜了守在门口的侍卫。

心思数转,他压了压手,对赵倾城道:“姑娘稍安。”然后转眸看向宋绯。

宋绯感慨,怪不得这么多人想称王,不仅坐拥天下,还有数不尽的人花着数不尽的心思前来巴结讨好你。她想起上次戎族也献了五位美人,晋王当时笑纳了,但转手又送给了臣子。不知道这次会花落谁家呢?

照以往来说,晋国周边依附于晋的小国都会遣使来朝聘,往好听了说,是诸侯国间正常的邦交往来,其实,这些小国得拿厚礼来献奉。

桓止看着她,一字一字道:“谁说没有?我确实对你有所图谋,否则单一条弑君的罪名就足够了。”见她猛然抬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揉着额角,淡淡道,“我图谋的,不过是一颗心罢了。”

众人正云里雾里,太叔棋嫌恶地说了一句:“不贞洁的女人,不配进我们太叔家的门。”

这样的甜言蜜语从晋王嘴里吐出来杀伤力太强,宋绯心里不可避免地荡漾了下,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我不信,陛下心怀的是天下,就算我有这个荣幸能入你的眼,你会为了我永远不与卫国为敌么?”

宋绯忙道:“没有生气,我确实该罚。”她转身正要继续往前,晋王又叫住她,顿了半晌说:“你那样方便骑马么?”

可天底下的女子不是本身很柔弱,就是刻意装柔弱,就连魏蓉那样高傲心狠到了他面前也是装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当然也有强势的女子,不过,刚而易折,过犹不及。

她只好躲在山里,等晋王的人马离开了再撤。

如果桓缨比她还高的话,那么调戏的画面会很猥琐。

此刻他定定地瞧着宋绯,看她这么回答。

他还真是懂得物尽其用呢。

以前做公主时,她老想着穿男装出去混迹江湖,现在她又怀念女装,人真是矛盾的动物。

宋绯听到这里噗嗤笑出声来,长长的台阶,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她问:“你累么?”

桓止微微一笑道:“我又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因为以前的遭遇,从来不会因为现在生活安逸了而有所懈怠,骑马射箭这些功夫从来没有落下,抱你走一段路而已,轻而易举的事。”

“真的么?”宋绯很怀疑,抬手按在他额头上,额头上沁出薄汗,她得意道,“那这是什么?”

桓止拉下她的手:“这跟天气有关系。就像夏日只是坐着也会出汗。你太小瞧我了。”他突然加快步伐,宋绯被他颠得有些晕,他们几乎处在桥的最高处,她撑着额头往下一望,突然觉得桥高得可怕。她想了想道:“这台阶有点窄,抱着人走不太方便,你说会不会有人从这里摔下去啊。”

桓止悠悠道:“当然,你看台阶很窄,抱着人走也会妨碍视线,一不小心可能踩空,然后摔下去。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一对年轻男女双双滚下去,当场毙命。”

宋绯听得心惊肉跳,推了他一下,“那你快放我下来,走完这九十九个台阶就能长长久久?我是不信的,重要的是两个人彼此心意相通。”

桓止倒是不慌不忙的,抱着她的双手紧了紧,促狭道:“哦,原来你不信,那刚才为何不说,让我白费一番力气。”

宋绯说:“一码归一码,虽然不信,但看到你为我这样做我开心啊。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桓止不松手,慢悠悠道:“刚才是骗你的。”

宋绯:“……”

桓止抱着她来到平地上,呼吸略有些不稳:“这下满意了吧?”托起她玲珑的下颚,“你说,该怎么奖励我?”

宋绯也不扭捏,迅速地拉下斗笠一遮,仰首吻了吻他的下巴,“这样可不可以?”

他眼里浮现笑意,故意逗她:“这样远远不够啊。”

大不了就像刚才那样喽。宋绯咳了咳:“这里人多,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说行动便行动,拉着桓止的手朝僻静处走去,若是在平日,越往绿柳深处越是杳无人踪,可今日是一年一次的男女相会盛况,大家都一个心思:躲到人烟稀少的谈情说爱,因为如此,树林里很是热闹,各个躲得都很严密,不过隐约可听到低低的交谈声。

宋绯看着这景象,脑中闪过一道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桓止任由她拉着,静静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声音,忽然笑道:“上巳节还有一个习俗,你知道是什么吗?”

经他一提醒,宋绯蓦地想起来了,脸腾地红了,她知道,虽然没见过,但是似乎在书上看到过,是野合。

这种习俗由来已久,上古时期婚姻之礼并没有形成定制,男女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贞操观念,交合就是为了繁衍后代,鱼水之欢什么的还是其次。直到现在婚姻六礼之说虽已普遍流行,但各诸侯间还残存这种野合的遗风。

上巳节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男女野合的节日。

在这树林处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具备了。

宋绯停下来,耳根泛红。桓止笑道:“你把我往这里拉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