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止怔了一下,眼里渐渐浮起笑意,促狭道:“哦,兜了半天圈子原来是吃醋了。怎么,你见她戴着了?”见宋绯板着脸不说话,他沉吟片刻道,“她也算是宋国献上来的宝物,也许宋国准备了两对,她也有一对。今日盛装出席,恰好戴上了。这也没什么稀奇。总之不是我送的。”

似乎一直是这样,自己一个人,默默地争取生存的空间。

宋绯挑眉,说:“似乎?”

桓止拉起她的手,扬眉道:“不信?寡人带你过去看看。”

晋王收到信,默不作声地将绢丝揉了,果然,有些脑瓜子不敲不开窍。

桓止也有自己的考量,宋国在名义上仍是与晋国平等的诸侯国,宋君费尽心思挑选出来这么一位美人,他若是当众转手送给臣下,宋君肯定下不了台。而且别国送的礼物都收,独独不收宋国的这岂不是给有心人挑拨的借口么?

宋绯一眼望过去,人不多,多的是各国使者带来的厚礼,大车小车的,真是琳琅满目。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无非就是些美玉黄金丝绸以及青铜器之类的东西,并不稀奇。

一行人即日便出发了。

这才是令他寒心的地方。她总怀疑他是虚情假意,她自己又何尝有一丝真心,处处防备他。

魏蓉怕是心里不愿,半晌后才撩开车幔探出身子,慢吞吞地将手搭在太叔棋的手背上,正要借力下车,太叔棋突抽身然往后退了一步,魏蓉猝不及防,一头栽下了马车。

“办法可以有很多种,看你肯不肯做了。比如……”他顿了一下,嘴角噙着散漫的笑意,“比如你可以设法让寡人爱上你,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宋绯闻言差点掉下去,她靠着马背,环视了下四周,确实丢了四匹马,但刚才那场恶战中有不少伤亡,这些伤员哪能骑马?早被送回去了,所以马匹空出很多,晋王不让她骑马,分明是想惩罚。

宋绯猝不及防,连忙躲到一旁,晋王回头看她,一手搭在窗沿上,眼中情绪复杂:“我还以为你傻,不知道躲呢。”就像他花了一千金买了容香,她竟然还想把白狐裘卖了从他手中赎回去,也不怕暴露身份,虽然早就暴露了。

宋绯掖了掖狐裘,笑着迎上去:“事情办妥了?”

桓缨吓了一跳,回身拨开他的手,见他一副醉态朦胧的模样,慌里慌张地往后退,因为太过惊慌,忘了自己站在台阶上,脚下一个踩空,往后仰倒。

这一切合情合理,宋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迁怒晋,只能恨公孙华不争气。一石二鸟之计。

隔了一会儿,王宗印又派人禀报说卫世子遇到刺客袭击。

宋绯胡乱找了个借口:“不用这么麻烦,我闲着无事自己去成衣店逛逛得了。那些用来给我裁衣的费用直接给我就行。”

宋绯咳了咳:“万一她传出去怎么办?”晋国的王和卫国世子搞在一起,这要传出去,绝对是轰动诸侯国的大事,而且还要载入史册,成为千古“佳话”。

桓止微微笑道:“她一个人在宫中无依无靠,哪来的胆子胡乱造谣,而且还是造寡人的谣?就算她有胆子传出去也无妨,群臣是信寡人还是信她?到时候再治她个诽谤君王的罪,将她打发回宋国。宋国还要来感谢我宽宏大量。”

宋绯噗嗤笑了:“啧啧,陛下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

桓止道:“看一个人弱不弱不是看外表而是看心机,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我就感觉到她是满有心机的女人。魏蓉有时候进宫遇见了还会刁难她,她面上看着柔柔弱弱的,却从来没有吃过亏,这样的女子怎么会简单?”

是啊,这样有心计的女子搁在身边真是令人难以放心,宋绯沉默了会儿道:“陛下不会着了她的道吧?”

桓止笑道:“有你在,还怕寡人着了别人的道?”

宋绯唇角弯弯:“我一直以为陛下是很不解风情的人,谁知说起甜言蜜语来这么流利。”

桓止道:“哦?原来在你眼里那是甜言蜜语么?可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宋绯怔了怔,忍不住笑起来,再也没有比这更动听的情话了。

如桓止所说,赵倾城确实不敢胡乱造谣,不过心里是怀疑的,她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有多美貌。十五岁那年,家乡连续三年洪水泛滥,淹没了百亩良田,好多村民都被饿死,整个村子都变得空荡起来,亭长找来巫祝想办法,巫祝说连年洪水泛滥的原因是因为河神失去了妻子而大发脾气,要在方圆百里之内挑出最漂亮的女子送给河神。挑来挑去,只因她最美貌,所以挑中了她,若不是有人相救,差点沉尸河中。

她是块璞玉,以前小门小户,没有华美的衣裳和上等的胭脂来装扮,后来有了这些东西点缀,出入的地方也多了,但凡是见过她的男子,没有一个不为她美貌所惑。就连宋国的君主也惊为天人,想将她纳入后宫,最后在群臣的劝阻下才打消念头。

而她频频出入晋王面前,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昨日看到卫世子头上带着晋王的玉簪,她心里震惊万分,仔细看卫世子的相貌,一个男人长成这样确实有令人心动的资本,再联想到坊间传闻晋王好男色,原来传言竟是真的,晋王对她无动于衷了,是因为被男子勾了魂。

她想有卫世子在,自己恐怕永远也无法接近晋王,而她在晋宫中无依无靠,没有帮手。看来只能寻找盟友了,盟友很好找,魏蓉似乎也对晋王势在必得,她们两个目标一致,或许她可借魏蓉的手来铲除对手。

魏蓉时常出入宫中,偶尔心情恶劣时还会刁难赵倾城几句,想要找她并不难。

这日,魏蓉又进宫来想见晋王结果吃了闭门羹,虽说她时常吃闭门羹,但到现在也没有习惯,领着两位婢女悻悻地往宫外走。

途经一座假山时,遇到了赵倾城。

魏蓉扬了扬眉:“我没找你麻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倾城笑了笑:“有些话想私下跟魏大姑娘说说,不知方便否?”

魏蓉笑看着她,道:“真是怪了,我们什么时候交情好到要私下说话了?有话直说无妨。”

赵倾城观察了下四周,道:“我瞧大姑娘脸色不好,应该是又吃了闭门羹吧?”

魏蓉勾了勾唇角:“我们彼此彼此。”谁也没资格嘲笑谁,都是没名没分的。

“世间男子我见得多了,没有一个不是好色的,不是自己的都想据为己有,更何况是主动送上门的,大姑娘这么美,守了陛下这么多年,陛下都不动心,你可想过是什么原因?”

魏蓉道:“你这是嘲笑我空有美貌却抓不住男人的心么?”撇了撇嘴,“你自己也没强到哪里去。”

赵倾城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姑娘难道就没往别的地方想过么?譬如,陛下喜欢男人……”

魏蓉打断她:“住口,这几年我还真没发现陛下和哪个男人走得近。”

赵倾城不紧不慢道:“那卫世子呢?大姑娘还记不记得昨日卫世子明明是和魏大公子比马,最后却是和陛下一块出来的,陛下说是丢了东西回头找,可哪有那么巧的事?而且我发现卫世子头上戴的可是陛下的玉簪哦。还有陛下今日刚探望卫世子回来,就算出于盟国情义要慰问一下,可卫区区小国,差人问候下就得了,哪用得着亲自去呢?大姑娘说,陛下是不是对卫世子关心得过了头?”

魏蓉脸色一变,赵倾城又道:“还有我听说卫世子以前很喜欢去玉人馆的,最近似乎不去了,说不定是在陛□下承欢呢。”

魏蓉沉思,说得像是有那么回事,而且晋王还警告他们离卫世子远一点。

只听赵倾城又道:“大姑娘和卫世子比邻而居,若是不信,大可派人观察一下卫世子的举动。”

魏蓉心思数转,镇定下来,昂然道:“我自有分寸,不用你来教。”她也不是傻子,赵倾城故意告诉她这些是想借她之手对付卫世子吧?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她岂会让她如意。

两人各有各的盘算,魏蓉回家后便托兄长去探王宗印的口风。

王宗印呢心里什么都明白,就是不说,四两拨千斤地应付了过去。于是又买通了骊山别馆的几个杂役,怪只怪晋王保密功夫做得太好,杂役摇头表示什么也不知道,真是白白浪费了钱财。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十点左右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