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绯不会相信这套说辞,晋王从落难秦国到现在的万人之上,哪一步不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的?根本不可能意气用事。宴请各国使者那天,她说的话固然惹他生气,但这不是他接纳赵倾城的主要原因。关键还在于要顾及宋国的脸面吧。也或许他另有别的打算。

见晋王无动于衷,宋使有些着急,赵倾城冲他安抚地一笑,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弯膝跪在玉阶之下,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轻声道:“陛下,妾身本就是孤儿,无依无靠。宋君自万千佳丽挑选出妾身,就是为了让妾身服侍陛下。陛下若是不接纳我,我一来有负主上嘱托,二来回去后也会遭到那些败在我手里女子的耻笑。陛下若是不肯接受,妾身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

宋绯打理好后出了寝室,姜云尚以及一干随从站在廊下等候多时。寒暄了几句,一同朝外走,各国使节这会儿全聚集在前院里整装待发。

宋绯窃以为这番臆测十分不靠谱,成大事者目光都放得很长远,不会局限于一时的胜败,秦王大概只是刚好染了病而已,便有好事者这样牵强附会。

只听他继续道:“让我难以释怀的是……”他顿了顿,“那日在玉都山上,我让你杀桓子义,桓子义当时怎么说来着,他说我难道不怕你临阵倒戈么?当时形势危急,我没时间深想。不过事情过去之后再回味起来,总觉得桓子义话中另有深意,还有刺客范忌是你带进骊山别馆的,若将这两点联系起来,你十分可疑。我来猜猜,桓子义真的找过你吧?你们俩达成盟约,你帮他刺杀我,事成之后他即位放你回卫国,是不是这样?”

她随大流地跟着去看热闹去了。

他微微笑道:“这梅花很像你,有傲骨,十分坚韧,风雪越大,花开得愈是娇艳动人。只因为我发现了你的身份,你就这样萎靡不振?照你以往的性子,不是应该想办法让自己脱离困境么?”

漫长的山道上白雪皑皑,抵达山脚时,暮色四合,满地银白将天空映得透亮。

她闭着眼,听着窗外风声呜呜如泣。半晌,听得晋王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说:“怎么能说是牵连呢?田业和韩云起难道没有帮你一块逃么?都这个时候了还尽想着别人,你是聪慧有余,狠心不足。”

韩云起懒得敷衍,直接一手一个打昏了了事。骏马就被绑在一旁的树林里,很现成,他挑选了离自己最近的三匹马,趁四下无人,迅速地解开缰绳,马倒是乖,也不跑。韩云起扬起手中皮鞭狠狠打在马背上,马一受惊,发足向前狂奔,在雪地上留下一连串马蹄印。

耍流氓这种事实在不是她的强项啊,她心头酝酿半晌,试探地伸出手,桓缨一门心思专注在卿季宣身上,丝毫没有现宋绯救站在她身后。。

正如宋绯猜测的一般,桓止并不打算出兵,可若是拒绝,宋国肯定会寒心,周边其他的小国也会寒心。晋国的威望会大打折扣的。

卿季宣微微一笑:“就是大概一个多月前吧,臣和公主约在青城别柳相见,臣到得早一些,结果遇上刺客,卫世子带着侍卫当时也在场,他见义勇为地帮了臣一把,而且还受了伤。”

没了太叔棋的刁难,宋绯过了一段平静日子,这期间,她去玉人馆没往常那么频繁了,适当避开一些,也许对她和青青都好。

宋绯事事都想好了,可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放她回去。她沉默片刻,忍不住轻嘲道:“我不相信他陛下,陛下又何尝相信我?我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父王大概巴不得我离他远远的。况且这乱世之中小国生存不易,若是能和晋国联姻,父王肯定会乐观其成的,陛下有什么不放心的?”

桓止斩钉截铁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心安。”她说得也有道理,只是他只相信掌握在手里的实在。他短期之内肯定不能娶她,因为自己曾信誓旦旦当着群臣的面说要为先王守孝,还有一年的时间,一年变数太大,他尚且不能确定她有几分真心,放走她,情况难料。

所以,他说:“我不会放你走。”

脸上的霞红瞬间褪得干净,宋绯问:“为什么?”

他说:“变数太大。”

宋绯解释道:“我是说真的,没有骗你。”

桓止道:“那又怎样?我不会放你回去,这世间的事变数太大。就像我年少时还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所有人都敬我畏我,可一夕之间就沦落为质子,身不由己你明白么?若是你回了卫国也身不由己怎么办?”

宋绯摇头道:“哪有那么多身不由己!晋是强国,我敢说陛下只要带几万兵马陈列在卫国边境威吓一下,就算你让我做侍妾,我父王也会毫不犹豫地把我献给陛下。”

他握着她的手蓦地收紧,面上极力镇定的模样:“寡人不会让你做侍妾。还有,不论如何,我也不会放你回去。”

两人各执己见,谁也不肯让步。宋绯漠然道:“我刚才说的话全是真心,陛下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还请陛下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疼我宠我的姿态。”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刀,“因为我也不相信你的真心。”

“如果你是真心的,那留在晋国又有何妨?”他蓦地站起来,负手背对着她,脸隐在逆光处,声音有些落寞,“本来想跟你单独相处一会的,可每次你都有本事把气氛弄僵。你回去吧。容我再好好想想。”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很难达成一致。宋绯知道多说无益,默默地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状态不好,更得少还晚。再过两三天我补个双更好了。ps谢谢玉珠子的地雷,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