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大流地跟着去看热闹去了。

宋绯喃喃道:“是真的不计较么?”她不相信。

漫长的山道上白雪皑皑,抵达山脚时,暮色四合,满地银白将天空映得透亮。

宋绯猛然抬眸,容香果然叛变了,在生死面前,她怎么可能不倒戈?细作毕竟不是志士,他们或许有本事有手段,但很少有坚定的意志和忠贞。所以晋王什么都知道了?她脑中一片迷惘,身上时刻揣着防身的匕首,或许她该放手一搏,看能不能挟持晋王逃出去……

韩云起懒得敷衍,直接一手一个打昏了了事。骏马就被绑在一旁的树林里,很现成,他挑选了离自己最近的三匹马,趁四下无人,迅速地解开缰绳,马倒是乖,也不跑。韩云起扬起手中皮鞭狠狠打在马背上,马一受惊,发足向前狂奔,在雪地上留下一连串马蹄印。

宋绯佯装醉酒趴到案上,她心里踟蹰,桓缨这么柔弱不知道禁不禁吓?她青楼去多了,见多了男人调戏女人,所以自己调戏起来应该难度不大,腰上摸一把,脸上亲一口估摸着就差不多了,就是怕吓坏了桓缨,可是她现在只想到这么一个法子。

晋王微微笑道:“世子还在生气?”

答案是不会。

太叔氏祖祖辈辈都在卫国做官,到了他祖父这一辈被昏庸的卫侯所杀,事情生时,他和父亲在友人家,在友人的掩护下,父亲连夜带着他逃亡宋国,家族其他人全都没能幸免。

蓝衣公子道:“你怎么这么笃定?这样的一位美人谁都不忍拒绝,陛下也是因为有孝在身才会拒绝的,届时丧期一满,陛下定纳她入宫。”

这才是令他寒心的地方。她总怀疑他是虚情假意,她自己又何尝有一丝真心,处处防备他。

他不禁问道:“你怎么就轻易相信桓子义了?不怕他食言?”

宋绯沉默了好一会儿,“怕,当然怕,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的真实身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不,陛下已经发现了。”这一天早已预料到,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压在心口的巨石被移开,“陛下既然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杀了我?反正卫国有了依恃,我身上没有什么可令你图谋的。”

桓止看着她,一字一字道:“谁说没有?我确实对你有所图谋,否则单一条弑君的罪名就足够了。”见她猛然抬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揉着额角,淡淡道,“我图谋的,不过是一颗心罢了。”

宋绯狠狠一怔,他顿了顿,说:“你的心。”

宋绯又是一怔,半晌,摇头笑了笑:“陛下还在开玩笑。”明知道她和桓子义预谋要刺杀他,他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到底想干什么?是觉得她伤了他的帝王尊严,想要戏弄她?先得到她的心再狠狠摔到地上?她只能想到这么扯的理由,不论如何,她是不相信,顿时警戒心起,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桓止将她这动作看在眼里,心里真是又无奈又好气又好笑,他猝然伸手将她从榻上拉起来,因用力过猛,宋绯一头撞进他胸口,她挣扎着想抬头,却被他按在怀里,良久他压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防备心这么重是为哪般?你以为卫国依附齐楚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卫国是拿什么讨好齐楚的?珠宝?车马?寡人也可以照做,卫国送百匹骏马,寡人可以送上双倍,有凭白的好处可拿,齐楚岂会不要?我若真想利用你,这时便昭告天下,卫君无信,不舍得儿子,竟然让女儿代替,如此没有信用,我师出有名,小小之卫国,不出三月,我晋国铁骑便可踏平。”

宋绯静静听着,渐渐停止挣扎。他声音缓和下来:“你还不明白么?我不这样做只是因为在乎你,还有你如果觉得我在戏弄你,那趁早省省吧,寡人日理万机,着实没有这闲功夫。”他声音低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纳妃么?固然是忌惮三卿的权势,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少年时曾有女子故意接近我,她是想行刺,而且不只一次,虽然都没成功过,但从那以后就养成了习惯,不喜欢被女人接近。就寝从来是一个人,半夜醒来,锦衾生寒,难得遇到了喜欢的女子,只想单纯地把她留在身边而已,有这么难么?”

宋绯被迫趴在他胸口,听他说话,心酸难言,说不心动是骗人的,弑君,换到任何一位君主身上都是不能忍的。他是真的喜欢她么?她担心一旦放纵自己的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默默流下眼泪:“陛下以为我愿意这样么?整日担惊受怕的,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身首异处了,自己死了不要紧,怕的是牵连整个卫国。若不是我们之间横亘着国家的利益,我……”我怎么样,她没说下去,说出来只会更加坚定他的心思。她喜欢他又怎样?

宋绯心里正挣扎着,掌心里传来一阵凉意,她低头一看,是一支玉簪,通体泛着碧绿的光,样式十分简单,她觉得眼熟,仔细翻看了下,发现这是卫国所产的玉簪,各国的簪子各有各的特色,比如卫国在样式上追求简单自然,颜色上则以绿色居多。很容易分辨。其实卫国的玉簪远不如晋国的精美,宋绯迟疑道:“这是……”

他松开她,垂着眸子看她:“不明白么?你一心向着卫国,送你晋国的簪子你恐怕不稀罕。”

宋绯握着玉簪,竟然忍不住想笑,静了半晌解释道:“陛下待我不薄,我怎会起杀心?我是被桓子义逼的,他发现了青青的身份,用此要挟我,我不得已才这样做,可是私心里是不愿意看陛下死的,所以关键时刻替陛下挡了一剑,到现在伤口还会发痒。”

她说话有所遮掩,桓止虽未尽信,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他手掌按在她肩头,若不是她替他挡了那一剑,他哪能轻易释怀?

“医师给你开的药有按时敷么?”

宋绯点点头。

他叹了一叹:“你来晋国时间不长,身上就受了好几处伤。”他手指滑进她的衣袖里,摸了摸手腕处那道浅色的疤痕,“这又是哪里来的?”以前就无意中看到过。

宋绯羞赧地缩了缩,喃喃道:“陛下,我能相信你么?”

他郑重道:“我自是真心待你,连你弑君的行为都可以不计较,可是你呢,你能真心待我么?”

宋绯忍不住道:“陛下只是嘴上在说,我从未感受到你的真心。连魏蓉刁难我你都不肯帮忙。”

她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似乎是被他打动了,他不答反问道:“你是真心请我帮忙还是在试探?我那是气话。”气她联合桓子义刺杀他,偏偏又来试探他的真心。

宋绯有些讪讪:“全被陛下看出来了。”魏蓉根本不足为惧。因为生就高人一等,她做事从来不花费心思,完全凭自己的喜好来,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连弯子也懒得绕。这样的比放冷箭的好对付多了。

桓止又道:“我不妨告诉你实话,自从怀疑你和桓子义有瓜葛,我就派侍卫跟着你了,以防桓子义再找上来。那些侍卫自会保护你的安全,没人动得了你。尽管知道你心里会不愿意,可我不得不防。”

宋绯一惊,她不喜欢被监视,可自己有错在先,实在没脸要求他把人撤了。而且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已没有秘密可言,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玉珠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720:40:54

苏叹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2722:24:10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