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袒护她,他城府这样深,话里又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晋王淡淡应道:“你为寡人挡匕首扑倒寡人怀里时,那样纤细的触感,抱起来时轻盈的身子怎么可能会是男子?一般男子就算瘦弱,抱起来也是很有重量的。不过那时也不是十分笃定。真正确定是在清林苑,有侍女躲在暗处看你都没察觉么?拔出萝卜带出泥,你既是女儿身,你在青楼的红颜知己晏青青的存在想必是为你做掩护,或许还是耳目?你反应倒是快,先送走了她,可惜后来又来了一个容香。”他低头看她,“其实,寡人该叫你……宋绯。你曾说你有个妹妹,其实说的就是你自己吧?”

卫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里,韩云起自树干后闪出来,被留下的两个卫军心中起疑,不动声色地迎上去道:“韩侍卫怎么回来了?”其实他们起了疑心也没有用,因为他们完全不是韩云起的对手。

桓缨点了点头。

宋绯慢吞吞地走过去,躬身行了礼。

桓止沉吟,如果卫世子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浪荡不羁,像卿季宣这样清风朗月般的人物会跟他做朋友?

太叔棋更加愤怒了:“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

被劝的公子不悦道:“陛下不会纳她入宫,所以我还是有机会的。”

他顺手摘下朵梅花,本想别在她发间,可这装扮太不伦不类了,想想还是作罢,转而放到她的手心里,她看着掌心的梅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微微笑道:“这梅花很像你,有傲骨,十分坚韧,风雪越大,花开得愈是娇艳动人。只因为我发现了你的身份,你就这样萎靡不振?照你以往的性子,不是应该想办法让自己脱离困境么?”

他太抬举她了,宋绯弯唇笑了笑:“陛下真是看得起我,势单如我,又怎么敢和陛下做对,我想不出来办法。”她一切都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抓桓子义也不需要她帮忙,她现在完全没有其他的筹码来和他作交换条件,只能是砧板上的肉,等着他宰割了。

“办法可以有很多种,看你肯不肯做了。比如……”他顿了一下,嘴角噙着散漫的笑意,“比如你可以设法让寡人爱上你,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宋绯简直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强笑道:“陛下说笑了,天下那么多美人,又不差我一个。”

他头笑道:“天下美人是不少,九州大陆上的诸侯国寡人几乎都去过,楚国美人柔弱,齐国美人剽悍一些,还有戎族送来的美人,总之是各有千秋,可是都入不了寡人的眼。”他定定地看着她,“我是很认真地帮你想办法。说不动定世子这样的就刚好能入寡人的眼。”

这样的甜言蜜语从晋王嘴里吐出来杀伤力太强,宋绯心里不可避免地荡漾了下,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我不信,陛下心怀的是天下,就算我有这个荣幸能入你的眼,你会为了我永远不与卫国为敌么?”

桓止笑了,垂头看她,“你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周天子都可以为博佳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了,指不定寡人也有当昏君的潜质。”

宋绯懵了,分不清他话里有几分真假,她心慌地往后退了两步,身子抵到窗边,他紧跟上来,眼里含着笑意:“世子敢不敢试一下?”

他离得太近了,气息就拂在她耳畔,她将头扭向窗外,吹了会儿冷风,心潮才平静下来,其实早就心动了,才会被他三言两语撩拨得心慌意乱,她闭了闭眼,他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其实是不敢相信。猛力推开他一些,她冷静道:“陛下想干什么不妨直说,何必兜这么大圈子。”

话未说完,啪一声窗子猛然被合上,晋王将她拉得离自己近一些,旁敲侧击试探了半天,她还跟只刺猬似的,他说一句,她就要刺一下。真是令人好气又好笑。他注视她良久,忽然笑道:“你真是倔强得可以。好,寡人不跟你兜圈子,我说过,不会拿你当借口攻打卫国,既然这样,那你就完全没有利用价值,我有必要对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虚与委蛇么?”不意外地看到她脸色白了一些,他迫近她,低笑道,“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明白,一个男人对女人仁慈,除了喜欢还能有什么?”

宋绯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本能地摇头:“我不相信。”这让她怎么相信,要知道前一刻两人还在针锋相对,她骗他无数次,甚至还和人预谋刺杀他,他的态度一直是不温不火的,虽然对她还不错,但也没有很好,她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喜欢自己,要知道他也是刚知道她是女儿身啊。

“不信是么?”桓止索性将她圈进怀里,她体质真是阴寒,屋里生着炉火,她的手还这样冰,他将她的手握在胸口,低头吻了下她冰凉的额头,很轻的一个吻,含笑睇着她,“这下信了么?”

她如遭雷击,浑身颤抖了下。

桓止笑了:“亲下额头你就吓成这样,若是亲………”他伸手点了下她的唇。宋绯瞬间吓得弹跳到一边。她抹了抹唇,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晋王也不想逼她太紧,若不是王宗印说她最近反常,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他也不打算这么快说出来,他们现在的立场,不可能太纯粹地谈情说爱,她将卫国看得太重,而他也有自己的抱负。

说出来是为安她的心,可她似乎还是不信。他替她整了整衣襟,温声道:“你不信是么?就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呢。也许遇到了对的人,一眼就足够了。寡人给你几天时间,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你的男儿身还要继续掩饰下去,我会替你掩护。”他有他的盘算,就算他不计较受卫侯欺骗,朝臣们也会计较,泱泱晋国被一个小小的卫国欺骗羞辱,以太叔衍为首的朝臣大概会力谏他出师伐卫,再不济也得让卫侯亲自赔礼谢罪,再奉上几座城池以表谢罪诚意。

桓止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他还没做什么,她就已经抵触成这样,若他真的做了,只会将她推得更远。所以她的身份还要继续掩饰下去。一切看局势如何发展吧。

宋绯没有说话。他笑了一声,附到她耳边道:“你安心做你的卫国世子,该吃的吃,该玩的玩,不过赌场以后不要去了,那里鱼龙混杂,到处都是拥挤,一个姑娘家不方便,你也不用担心没钱,寡人负责养你。”

送走晋王后,宋绯浑身飘飘然,仍觉得自己是在梦中,心口一直砰砰直跳,她竟然可耻地心动了。虽然还是不敢全部相信晋王的话,脸色却比前几天好多了。渐渐地又开始出门,晋王对她的管束也松了许多,她去哪里完全不需要向王宗印报备。

而且晋王隔三差五地就过来,陪宋绯下棋对弈,踏雪赏梅什么的。王宗印暗叹陛下果真是栽了,连个子嗣也没有,这可怎么办呢。他只能干着急,却也毫无办法。

这日宋绯和晋王在玩投壶,她已经想通了,横竖离不开晋国了,担惊受怕地过也是过,快快乐乐地过也是过,还不如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呢。这样晋王说不定就对她放心了,或许她可以趁他松懈的时候逃跑。

手中的箭矢准确无误地插/进投壶里,宋绯是玩投壶的高手,一连赢了几次,便觉得意兴阑珊,打那以后,她每次见到晋王都觉得分外尴尬。也不看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前几日我见魏家门口热热闹闹,人进人出的,打听才知道是魏家大姑娘要出嫁,两家势力本来就大,她嫁给丞相的公子,陛下一点也不忧心么?”

桓止将箭矢尽数投入壶中,闻言偏过头,淡淡笑道:“世子适应得挺快,这么快就知道为寡人着想了。”

宋绯咳了咳,她是怕太叔棋和魏蓉凑到一起联手对付她好么?她不信他猜不出来。故意这样说是想避左右而言他么?

只听桓止又道:“其实魏蓉嫁了也好。别看她外表很高冷,撒起泼来街头的村妇也得甘拜下风。”

宋绯“哦”一声:“陛下见识过?”

桓止淡淡道:“没有见过,听说过。”

“陛下也会轻信谣言?”

桓止手下一顿:“不是谣言。”

他怎么知道不是谣言。宋绯

觉得他话中有话,但显然他不愿多说。她也没再问。

这事就此揭过,眼看魏蓉和太叔棋的婚事将近,照理说,宋绯心里该恐慌的,可是她心里竟然奇异地平和,隐约觉得这婚事成不了。

果然,大婚当天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