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归一笑,伸出右手,淡淡道:“你好,我是迟归。”

二人站在一起异常打眼,下车时遇见酒店外过往的行人,收获不少赞许的目光。

但格林说他可以,他告诉海湾,人的一生或多或少会有麻烦,三五不时会有困境,独自负重犹如逆水行舟,与人协作则事半功倍。

“这一场考的是临场应变能力,他撞你固然是他的问题,可你也没能及时控制事态发展不是么?”

那是个偏远的小渔村,在别处负担不起的鱼虾,在这里却不足为奇。

与之前见过的叶知秋不同,jennifer的美丽像一柄尖刃,精致而不明艳,张扬而又冷感,如同漫天硝烟里的女战士。

纪念你也曾睡过我。

吃过饭,迟归大发善心,带着海湾和他一齐去餐厅。走到地下车库时,后面尾随上来三四个叼着烟嘴、面色不善的人。

陆远舟又回复林城:“我不会,干嘛给你做!”

“佳然明天实习第一天,我上午带他去。”迟归想想,补了一句:“下午有空。”

陆远舟嘀嘀咕咕地跟出来,和林城把海湾塞进后车座,又把他装衣服的纸袋扔进副驾驶,最后没好气地说:“看好他,人交到你手里,出了事儿就是你的责任。”

“我为什么要睡你,你知道吗?”

“可以走了么?”不等他回答,迟归又关上了门。

高倍摄像头“唰唰”两下,瞬间的光鲜永久停留在了焦距之间,美得惊心动魄。

果不出海湾所料,刚一下车,只见乌压压满地是人。

“讨厌也没用,去把这两个罐子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以后天天看着它。”迟归吩咐他自己放。

“搁哪儿啊?”海湾抱着罐子扁着嘴,在大客厅里转悠一圈,将白瓷罐放在左侧音响上,玻璃罐放在了右侧音响上。

迟归走过去,端详片刻,点头说:“可以,挺显眼的。”

“我不会犯错的。”海湾不觉得自己哪里错,或者说他不觉得自己将来还会犯错。

“千万别说大话,永远记得给自己留条退路。”迟归摸摸他脑袋,接道:“明天开始,我想让你去见我的心理医生。你觉得怎么样?”

“心理医生?”他又没有精神病,“别了吧。我不是疯子,不要见。”

迟归顿时黑沉了脸:“你说谁是疯子?”

“呃……不是,你别误会。”海湾讪笑道,“主要是吧,你看我也没你那高级病啊。这病也长眼,都挑人的。”

“我没说你有病。”迟归转身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地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理问题,我让你去见心理医生,只是给你一个压力的宣泄口。”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但心理总有抵触。

海湾转转眼珠,笑说:“主要是……我也不会说英语啊,你说是吧?”

“没关系。”迟归亦笑,捏着他耳垂像只狡猾的老狐狸,“我给你安排的是另一个医生,美籍华裔,会说中文。放心吧。”

“你到底有多少个医生啊!”海湾气恼地挣开他,倒在沙发靠背上唉声叹气,“我万一……他要是说我有神经病,怎么办啊?”

迟归无所谓地道:“那就送你去医院。”

“不行!”海湾“腾”地弹了起来,抓着他手臂严肃地说:“你发誓,这辈子,永远永远不能把我送进去。你快发誓!”

“怎么了?”迟归掐着他脸蛋晃了晃,“怕什么?”

“我就是怕。”海湾坚持,“你发誓,发誓!”

“好,我答应你。”迟归正色道,“无论如何,都不送你去精神医院。”

“那就好,不准反悔。”

海湾后怕地叹了口气,伏在他身上说:“我见过精神病院里什么样儿,我进去过。大通铺挤在一起,根本没有宣传得那么好。那里面有好多家里不想接走的人,就一直拖着,跟坐牢似的,特别可怜。”

“你为什么进去?”迟归将他拉到胸口,揉着他毛茸茸的脑袋问,“家里有人生病?”

“我妈自杀前去住过几天,因为抑郁症,很快就出来了,我跟着去看过她一回。”

现在想起这些事,海湾早已没有当年的难过。淡淡的感觉,好像橙子里掺杂的一丝酸。

事实上,一切发生得非常迅速,海湾那时还很小,记忆都已模糊,甚至想不起具体的情形,唯独对医院印象深刻。

在他的认知里,医院等同于生命的消逝。

迟归箍住人,摩挲着他的背温声道:“我永远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送你去酒店,是想给你找点正经事做。让你去上学,是想你多学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可靠的。”

他要的是海湾,不是温柔可人的海湾,不是成熟独立的海湾,而是海湾本身的模样。

迟归当然可以将他养在身边,像个衣食无忧、生活富足的小妻子,每天乖乖在家等他回去。

如果海湾喜欢这样的生活,对他并非没有诱惑力。

只是现实世界残酷若斯,纵然不论平等不平等的问题,也有“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走”的风险。

等到无人可靠的那一天,又如何呢?

谁能保证,这一生没有意外?

况且山盟海誓又分道扬镳的情侣也屡见不鲜,将来是个未知数,即便是他也算不出。

迟归能给他的,是让他变得更好。两个人在一起,大略如此。

海湾撑起身子,看着他笑说:“你让我干的事儿我都喜欢,我明天就去见心理医生。”

“去拿一颗糖。”迟归拍拍他屁股,还不忘警告:“不许多拿。”

“哦——我要吃最大的,葡萄味儿的!”海湾兴高采烈地跳到音响前,犹犹豫豫、千挑万选,拿出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