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说她的房外有一只蟋蟀叫得太吵,就换去了隔壁房间。”

  “你不想说就快点走,我很累了要休息。”董阡陌突然冷下一张俏脸。

  “前毓王妃。”

  “自有用处。”

  踩着火烫的地面,季青、季玄运功于掌,徒手翻动过每一块焦黑砖瓦,每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憾然的一无所获。

  “可我也知道,你的伤心只是暂时的,只要等有一天我不再背负包袱,再去回头找你,哄你,你就再也不会伤心落泪了。可当时你还不能走,还得再多帮我一次,因为皇兄派了钦差来收缴我的兵符。

  何况盗走玉扳指的人来去无痕,连一向最警醒的季青都未惊动。世上不可能有人有那样的遁身功夫,除非不是人,除非是鬼。

  居嬷嬷朝董阡陌方向磕一个头,开始忏悔起来:“老奴有罪,冤枉四小姐结交盗匪,老奴无地自容!”

  “叫姐姐,我就放。”

  宇文昙颔首同意,汇总众议,“那明日一早两路并行,季玄你随王妃、舅母、四表妹去城北寻找售玉小贩,季青你去城西修扳指。还有就是扳指已毁的事,在场诸位要严守秘密,不得外泄。”

  居嬷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里只喊“夫人救我呀”,可宋氏完全被宇文昙震慑住了,什么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老迈昏聩,保不齐有眼花看错的时候,让某些恶人钻了空子,拿阡陌当替罪羊。”韦棋画真的是力挺董阡陌,一挺到底了。

  一闻此言,不只董阡陌愣了,董萱莹也一愣。董阡陌编出的瞎话,她自己都已亲口承认,又需要什么证据呢?难道宇文昙气糊涂了?

  这一刻天降雨水,越下越大,季青的幽蓝长发被打湿了一点,更显出那种狼一般的野性。

  待他走后,舒小篆带董阡陌回房,又借了她两身替换衣裳。这时,发觉董阡陌神色有异,舒小篆才想到刚才她和三哥的话中含意,一定是让董阡陌误会了。

  可是贺见晓过分聪明,她的算计没能瞒得过他。真难想象,有什么事能逃得过他的一双慧眼。

  只听“啪”地一响,董阡陌的脚腕立刻断了,当下痛出了一行泪。

  “现在我也不知道,边走边瞧吧,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小贩又比了个三,“不能再少了,你们要不要?”

  香草的伤痕被桃枝看见了,当下很是气愤。可那都是二小姐打的,这家里没人不说二小姐的好,香草又能去哪里讲理呢?

  “哦。”

  董萱莹闻言带了点期盼,看向董阡陌。

  宋氏眯眼微笑:“只要你实话实说,我就饶你,否则你就不能再待在咱家了。”

  来的是宇文昙和宇文藻,另有随从数名,七八人清一色的提花鹤氅,宽长曳地。大氅下每个人都穿着绣有流云暗纹的深色劲装,风尘仆仆。

  老夫人大感不快,“女孩儿家不可太任性,就算阡陌再错,你们还是姐妹,你这当姐姐的看起来还不如妹妹懂事。”

  今日董萱莹的脸色苍白晶莹,愈发显得下巴尖尖,别有一番动人的韵致。她带着点幽怨的眼神落在董阡陌身上,如同一层细密的牛毛针雨,迎面而来。

  “……”韦棋画低头,含了一口香茗,忽而欣喜地看向董阡陌,“哎呀,你这茶烹得真香,沁人心脾!”

  “人的口味每天都变,现在我不喜欢吃鱼了,”董阡陌微笑道,“我倒是一直很爱吃母亲送的粥和药,可惜她这会儿顾不上我了。”

  “女儿告退,父亲母亲慢用。”

  受到了指责,董阡陌面露委屈,低声说:“是三姐你的手臂碰了我一下,我才弄洒的。”

  “为什么不愿意?”董太师沉声发问。

  掀开一道晶光璀璨的灵兽呈祥绣锦珠帘,宽阔的书房内,这一边是董太师,正在书案前落笔疾书,而另一边,坐着韦棋画和她怀中的小儿子,丫鬟在旁伺候茶水。

  贺见晓叹了口气,放下茶盏,走过去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扣在脉门上探了探。

  正说着,宋氏那里的王嬷嬷就进门了,精美的红漆盒上下两层,端出一碗香气四溢的血燕粥和一碗黑苦的汤药。

  新妆精致,玉容明艳,一身浅紫镶滚金边的纱裙,纤腰削肩宛似弱不禁风,长发直垂到腰间,柔丝如漆,比出水芙蓉更多了三分灵气。

  五月又说:“原本奴婢就要去回老夫人,可我们小姐向来被人耻笑怕了,出了这样的事都不敢冒火,还想悄悄遮掩过去。嬷嬷你说,这事儿能瞒得住吗?”

  董阡陌推辞说:“多谢姨母关爱,只是早晨起早了,这会儿只想回去躺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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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阡陌没动。

  变故突生,打断了这段琴曲。

  只听贺见晓说:“其实我不算听琴的行家,曲弹的好不好,还要听刘大人潘大人的见解。只是作为一名大夫,我观董二小姐气色不佳,照这个弹法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五月忍不住道:“才不是,我们四小姐冤枉死了……”

  放在董阡陌此刻的处境上,竟然吻合得可怕!

  “你和董三辩夫妇都不是傻子,你们想去捧宇文昙做皇帝,最后只能落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王妃有所不知,”宋氏道出原委,“我这女儿虽然八字带水,但被我娇惯坏了,并不是一个水样性情的姑娘,你想让她照顾你儿子,算是挑错人了。”

  韦棋画笑睨董阡陌,道:“这么一个可人儿,我照顾她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让她当使唤丫头?照顾小荔只是一个由头,其实是我自己和阡陌妹妹投缘,想把她接过来好好照顾呢。”

  她们的讨论对象董阡陌打开包袱,拿起一块梅子酥,飞快地往嘴里一送。

  宋氏不禁皱眉:“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平时教你的规矩呢?”

  韦棋画劝道:“她才多大,舅夫人何必这样严苛,反正这姑娘,我是怎么瞧怎么顺眼,你给句明白话吧,舅夫人!”

  宋氏沉默一下,才道:“按说凭咱们两家的亲戚情分,王妃的要求也不出格,毓王殿下是咱家老夫人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王妃你又是个难得的贤人。随便我哪一个女儿交给你们,我都是一百个放心,小三小五哪个都行,可唯独四丫头不能给你。”

  “这是怎么说的,”韦棋画笑,“舅夫人你何必这样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