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亚男在心中打定主意,只要拿到那三十两银子的卖身钱,自己随时可以脱身离开。王府丢个三十两银子买来的丫环,总好过这绸缎庄因丢三十两银子的货就亏本倒闭。

这喝声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众人耳中。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黑衣人立在数丈外的树林中,正负手背对着众人。方才众人注意力全在舒亚男身上,竟没发觉这黑衣人是何时出现。

舒亚男凄然一笑:“既然是苏公子的意思,我还有何话说?告诉我该怎么做?”闻师爷小声指点道:“呆会儿老朽离开后,你找狱卒要来纸墨笔砚,按照老朽方才所说写一篇认罪书,让狱卒替你交给按察使张大人,恳求大人宽大处理。”舒亚男茫然点点头。在心中对自己说:既然鸣玉都要我认罪,就算再委屈也只有认了。闻师爷见舒亚男点头答应,悄悄从袖中抽出一张稿子,递给她道:“老朽为你拟了一个范本,你照着这样式抄一遍,然后让狱卒交给按察使大人。老朽回衙门等你消息。”

“你派人调查亚男?你怎么能这么做?”苏鸣玉愤然质问。“每一个嫁进苏家的女人,都要经过这一关!没人可以例外!”苏敬轩坦然道,“嫁进苏家的女人,家世贫寒没关系,但一定要清白,尤其本人一定要清清白白。你知道为何舒姑娘年过二十还没有婆家?甚至没有媒人上门提亲?”

舒亚男猛然惊醒,抬头茫然望去。窗外天色已明,一个白衣男子身披霞光立在眼前。虽然隔着牢房的栅栏,他依然是那样明亮清晰,素净优雅。

她一路高叫着闯进内院,就见一个青衫男子立在廊下问:“这位姑娘是找在下?”“你就是南宫放?”舒亚男打量着面前这年近三旬的青衫公子,心中十分意外。他英俊优雅,完全不像恶棍。舒亚男不由自主就联想到苏鸣玉,他们是那样相似,虽然外表有所不同,但都是受上苍眷顾、最能吸引少女目光的精美男子。

离开苏府时已是黄昏,舒亚男浑身轻松,嘴角不时泛起一丝甜甜的微笑。她真想立刻将这门亲事飞报父亲,让他不用再为女儿的终身大事发愁。

寇元杰手扶剑柄犹豫起来,正面交手,他决不惧怕这个刀客,不过现在这情形,他却没有半点把握。略一踌躇,他拖延道:“你不是走了吗?为何又回来?你要这经书干什么?”

“救我!快救救我!”突然看到云襄,叶晓顿时来了精神,忙扑到栅栏前,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对云襄急道,“快帮我向唐宗主求救,我是照他的指点去做,才犯下如此重罪,他不能不管我!”

“如此说来,叶家的家业,你父亲更钟情你兄长了?”唐功德问。

贺豹子满腹狐疑地抄起骰子,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已不是自己熟悉的灌铅骰子。就在肥羊第一次出手时,他已将两枚灌铅的骰子换了!看对方那成竹在胸的模样,这两枚显然也不是普通骰子,很可能就是传说的水银骰子!贺豹子只听说过灌水银的骰子,要几点就能掷几点,不过在不知诀窍的人手里,它又跟普通骰子一样,所以不需要换来换去。

叶晓想了想:“要不这样,咱们先约见几个合伙人,看看他们能拿出多少,不够的就由咱俩平摊。不过我现在拿不出现银,所以只有给公子你打个欠条,一旦这项投入见了效益,我连本带利一并奉还!”

“我要它,并不因为它是一只优秀的斗狗。”云襄话音刚落,就听那边传来一阵如丧考妣的号啕大哭。那只西域杀人王伤势过重,已经一命呜呼,令它的主人痛哭不已。

“你以为见好就收,就能平安离开?”云襄冷笑道,“唐笑是什么人?叶二公子又是什么人?只要他们为你的复国投下第一笔钱,肯定就会将你严密监视起来,牢牢控制在手中。你以为他们的钱那么好赚?你以为他们的投入不求回报?”

云襄随叶晓进入楼上一间包房,见房中除了唐笑与寇元杰,还有几个衣衫锦绣的年轻人,满满当当围坐一桌。四周除了侍立着几名端菜斟酒的少女,还有几名歌舞伎在一旁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云襄冷眼打量着对方,见她身上虽已裹上长袍,却依然掩不去身姿的曼妙,尤其蒙着薄纱的面容若隐若现,更给人一种神秘之美。她也认出高价买下自己的云襄,立刻学着汉族女子的礼仪不卑不亢地福了一福。

叶晓犹豫起来,忙用征询的目光望向唐笑,只听唐笑悄声道:“今日这件拍卖品,价值绝对超过三万两。”

“什么事?”云襄忙问。寇焱没有直接回答,却聊起了江湖形势:“中原武林虽同根同源,却又各凭实力割据一方,影响和主宰着黑白两道势力。比如金陵苏氏、扬州南宫、巴蜀唐门。尤其是蜀中唐门,借巴蜀的闭塞,经过数百年经营,使巴蜀几成唐家天下,铁板一块水泼不进。本门僻处昆仑,欲图中原必先扰乱巴蜀,正所谓天下未乱而蜀先乱。公子以为然否?”

档主手脚麻利地揭开盅盖,倒出棋子一数:“开双,杀单赔双!”

“这牌有何不对?”锦衣公子目视中年文士,一脸不满。

“再高明也只是个老千,有什么稀奇?”金十两不以为然地道。

“我看你也不像是个采花淫贼。”金十两对雇主杀人的理由并不关心,如果对每一个死在自己手上的目标都要揣测原因,那岂不要累死?辛苦半日,他感觉有些饿了,从马鞍上拿出肉干烈酒就吃喝起来,见云襄饥渴地舔着嘴唇,他安慰道:“你忍忍,刚开始可能有些难受,慢慢就习惯了。”

来人将一个锦囊推到金十两面前:“在下奉我家主人之命,来给金壮士送点赌本。”

“是为兄的不是,”云爷也是声色黯然,“我记得师妹一向都养尊处优,从来受不得半点苦楚,却到这荒凉偏僻的不毛之地来找寻为兄,实在令我云啸风感动。今日能再见师妹一面,为兄今生再无所求。”

“原来是你!”阴沉沉的大堂上,司狱官一眼就认出了骆文佳,毕竟读书人还是比较少见。他懒懒地摆摆手,“拖下去,先重责二十鞭。”

“是的。”骆文佳淡然道,回想南宫放构陷自己所使的阴谋诡计,低劣幼稚得形若儿戏,骆文佳很奇怪自己当初为何轻易就上当受骗。不过他也很感激那次经历,没有那次受陷获罪,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与云爷重逢,也就永远是一个不会思考的书呆子。

“狗屁!”云爷一声嗤笑,“读书不用脑,还不如不读!看不到文字后面的真实,你永远是个灵智未开的蠢货,有什么资格做老夫的弟子?忠孝仁义,礼仪廉耻?你数数古往今来众多风云人物,有几个合格?”

不知过了多久,矿洞外传来开饭的锣声,众苦役纷纷丢下工具爬出矿井。差役根据每人完成的采矿量分发窝头咸菜。众人大多领到两三个窝头。骆文佳因差得太多,一个也没有领到。正在懊恼,身旁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喏!借给你,记得还我!”

“老子再问一遍,钻不钻?”见骆文佳坚定地摇头,疤瘌头勃然大怒,抓住骆文佳的头发就往自己胯下摁。骆文佳天生的傲气勃然爆发,猛地抓住疤瘌头的手腕,一口咬住再不松口。疤瘌头一声惨叫,众囚犯慌忙摁住骆文佳,有的拳打脚踢,有的卡住他的脖子。好半晌才将疤瘌头的手从骆文佳嘴里救出来,只见那手已是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疤瘌头痛得满脸煞白,好半晌才稍稍缓解。他狠狠踹了骆文佳几脚,转身对几个同伴悄声道:“给老子往死里整!”

“我母亲病情如何?”骆文佳急切地问。师爷长长叹了口气:“骆夫人四处求告无门,忧急攻心,多次昏迷不醒。如果再见不到你出来,只怕……”说到这不禁连连摇头,一脸痛惜。

“怎么会?”骆文佳面色微变,却犹在争辩道,“那两个姑娘看起来都不像坏人,再说我跟她们素不相识,她们怎么会害我?”

骆文佳还想争辩,却被众衙役架着扔出大门。骆文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见衙门紧闭,几个衙役守在门外,不容他靠近。他只得指着衙门大叫:“我不信!我不信这世上没有天理!我不信南宫世家能一手遮天!你扬州知府不管,我就告到金陵提刑按察司。若提刑按察司也不管,我就上京城告御状!”说完转身便走,谁知差点与身后一个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正是白衣胜雪、风流倜傥的南宫放。

骆文佳怔在当场,半晌方涩声道:“明白了!原来堂堂铁掌震江南,也不过是南宫世家养着的一条……在下不敢再求馆主帮忙。告辞!”

“当当当!”祠堂那边突然传来急促的锣声,在夜里显得十分突兀。这锣声是召集族人的紧急信号,骆文佳顾不得禀明母亲,立刻赶往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