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心知惹唐功德生气会有什么后果,只得老老实实,将借钱的原由详细说了一遍。不过还是隐去了一半银子花在女人身上的细节,还好对方没有盘问银子去向,只道:“三十万两银子不算什么大事,你父亲也有些小题大做了。”

“好,就依你,你先来。”肥羊大度地答应下来。

叶晓叹了口气:“家兄愚鲁,按说我最有资格继承家族事业,何况我与唐门七小姐还有婚约。最近家父体弱多病,有意将生意全部交给我打理。若在这节骨眼上发现我账上短了十万两银子,老头子非宰了我不可。家父一再告诫,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再怎么奢侈浪费都没多大关系,就怕胡乱折腾。所以这事还要公子帮忙,先帮我遮掩过去。”

众人发出一阵叹息,纷纷盛赞西域杀人王的斗志。叶晓与几个富家公子则在破口大骂阿布的意外失败,令他们输了不少银子。

“四十万买通一个守城叛将,太奢侈了。”云襄笑道,“应该让他们花钱去买满朝文武,资助忠于公主的将领招兵买马,这钱花起来才永远没有尽头。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得让他们坚信四十万两银子就足够了。”

云襄看看请柬,却是唐笑约自己去“牡丹坊”喝酒。云襄问明地址,也不顾金彪与柯梦兰异样的目光,换了身衣服就出门。在门外招手叫了一辆马车,直奔牡丹坊。

云襄一行暂住在顾老板一处别院,顾老板主要经营钱庄和典当行,实力虽比不上叶家,却也是巴蜀数得着的富豪。他以前曾得过寇焱大恩惠,加上魔门有巨额钱财存在他的钱庄,所以对持有寇焱信物的云襄不敢怠慢,不仅引荐他们去桃花山庄,还将自己最好的一处别院让给云襄一行暂住。

叶晓想也没想就直接举手喊出:“一万五!”

寇焱对云襄的拜伏没有感到意外,只淡然道:“我知你未必出自真心,不过寇某有信心让你对本门死心塌地。千门高手俱是不甘寂寞之辈,对翻云覆雨的渴望超过了江山社稷本身。当今世上,也只有魔门能为你提供足够的筹码,让你一展平生所学,与天下英雄一搏高下。不过,你虽然有千门门主信物,但依然要先证明自己。”

云襄笑着往街边一指:“不知金兄有没有把握过去连赢三把?”

醉鬼也醉醺醺地乜视着中年文士:“莫非你知道柯老板手中的牌?”

云襄淡然一笑,“祖籍江南,现在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我也觉得奇怪,横看竖看你都值不了那么多。”金十两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勾引了人家老婆,要不就是奸污了别人的妹子,别人才不惜花大价钱来取你的性命?”

严骆望有些意外地打量着骆文佳,犹豫片刻,他还是对一旁的狱卒摆摆手:“让他走!”望着骆文佳离开后,严骆望嘴边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喃喃自语道:“想从本官手中逃脱,恐怕没那么容易。”

翻过一处高坡,借着天空中投下的月光,骆文佳终于看清了说话的两人。只见一个人身材瘦削高挑,虽身着囚服,依旧掩不去浑身散发出的飘逸和潇洒,却正是失踪的云爷。他的对面是一个身披浅蓝色披风的袅娜女子,那女子面上罩着一条白纱,仅留双目在外,虽在月夜蒙眬之下,那双凤目依旧如星辰般清朗,隐约透出一种多情的容光。二人相隔不足一丈,几乎触手可及,却又偏偏固守着这最后的距离。

疤瘌头打量着聚集在骆文佳身后的七八条汉子,恨恨点了点头:“好!你等着,老子迟早要你后悔!”

“多谢师父!”骆文佳淡然道。虽然一直盼望着能离开这死牢,但真到这一天,想到即将失去单独聆听云爷教诲的机会,他心中反而有一丝怅然。这几个月交往,所学的智计谋略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云爷教会了他观察和思考,这是他过去最为缺失的能力。

骆文佳一怔,茫然道:“也许,聪明和智慧是两种不同的境界吧?聪明的人未必有智慧,但智慧却只能来自聪明的头脑。”

矿井深处暗无天日,空气异常浑浊,片刻工夫就令人胸闷难忍。这样的矿井还有好几处,疤瘌头就是这一处的工头,负责分派人手。

“来啦!”少女甜甜地答应了一声,翻身上马,一扬鞭,枣红马四蹄生风,很快就追上了远去的镖队。

骆文佳面色大变,忙抢在手中翻来覆去看:“这是我送给怡儿的礼物,怎么会在你手里?她和娘怎么一直没来看我?”

骆文佳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们别担心,只是一时误会罢了,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娘,你又不是不了解孩儿的品性,难道你也不相信我?”

“十天半月?”骆文佳一怔,不由高声道,“那骆家庄就要再死上十几个人!大人怎忍心……”

二人来到内间的偏厅,丁剑锋听完骆文佳前来求助的前因后果,脸色不由凝重起来,涩声问:“你叔公现在怎样了?”见骆文佳黯然摇头,丁剑锋重重叹了口气:“贤侄放心,如果你叔公不幸死在黑白双蛇手里,老夫定替你宰了那两个畜牲。不过……”

“老夫姓云,你可以叫我云爷。这等江湖凶杀,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老者说着指指地上的尸首,“快帮我将他们埋了。”

那囚犯死命一挣,将水瓢撞落在地。刀疤勃然大怒,一脚将他踢倒,厉声斥骂:“不识抬举的东西,为什么不喝?”

那弟子答应着,甩鞭加快了车速。第二天黄昏马车就抵达成都,没费多大周折,唐功德就在府衙昏暗的牢房中见到了未来的女婿。叶晓一见来人,顿时泪如泉涌:“泰山大人,您、您可要救小婿一命啊!”

唐功德挥手令人退下后,这才问:“怎么回事?你为何买凶弑兄?”

“这、这不是您指点的吗?”叶晓惊讶地质问道,“我完全是照您的吩咐去做,就连杀手都是您帮我找好的啊!如今出了意外,您、您可不能丢下小婿不管啊!”

“混账!我什么时候指点过你?”唐功德勃然大怒。

“您不是跟我讲过您的故事,要我向您老学吗?”

“我的故事?什么故事?”

“就是当年您买通杀手暗算自己,嫁祸兄弟。我可完全是照您老的暗示去做的啊!”叶晓自顾自说着,没有注意到唐功德的脸色已完全变了。

仔细询问所有细节后,唐功德已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不禁切齿吐出一个名字——唐功奇!见叶晓一脸迷茫,他嘴角勉强浮出一丝微笑,隔着栅栏拍拍叶晓的肩安慰道:“你在这里委屈几日,我这就想法将你弄出去。”说完冷着脸转身就走。

门外等候的弟子见唐功德独自出来,忙跟上去小声问:“咱们不将叶公子一同带走?”

唐门在巴蜀势如帝王,唐功德若要在牢房中带走一个囚犯,根本勿需事先征得官府的同意,所以那弟子见宗主没有带走唐门未来的姑爷,自然感到有些意外。不想唐功德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他不再是唐门的姑爷了,他必须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这事你亲自去办,要让他永远失踪,不能让人找到有关他的任何痕迹。”

那弟子一怔,这是要叶二公子死无葬身之地!他不知道宗主为何会这样吩咐,不过他不敢再多问,立刻点头道:“遵命!弟子今晚就办!”

“还有!”唐功德突然停下脚步,“通知所有唐门弟子,秘查唐门叛逆唐功奇!一旦发现他的踪迹,立刻通知我。除此之外,还要去查新近出现在成都的两个富家公子,一个叫寇元杰,一个叫云襄。必要的话,通知官府全城戒严,决不能让这几个人离开成都!”

那弟子立刻拱手告退,去通知唐门在成都的各路人马。唐功德登上府衙外的马车,对车夫一摆手:“去叶府。”

马车在叶府外停了下来。唐功德不等通报就闯了进去。叶府弥漫着一种树倒猢狲散的颓丧气氛,唐功德的到来,勉强让府中有了几分生气。

在内院见到卧病在床的叶继轩,唐功德终于肯定叶家再无法度过这次难关。只见叶继轩口鼻歪斜,半身瘫痪,已经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见到前来探病的唐功德,他只能拉着对方的手泪流满面。

“亲家翁安心养病,我会将二公子保出来。”唐功德握着叶继轩的手安慰道,“你还有什么要交代二公子,我一定替你办到。”

叶继轩目视一旁的老管家,他立刻将账本、地契等捧到唐功德面前。唐功德接过来随手放到一旁,盯着叶继轩柔声道:“亲家翁,你如今瘫痪在床,家中混乱不堪,这个时候最容易为下人所趁,因此,叶家那部《吕氏商经》应尽快交给二公子才是。”叶家虽然遭此变故,但基业依然雄厚惊人。不过在唐功德眼里,这些东西都不及一部《吕氏商经》。

叶继轩拼命张合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唐功德见状忙将纸和笔塞到他尚未瘫痪的左手中。叶继轩抖着手,歪歪斜斜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我要亲手交给儿子。

唐功德沉下脸来,低声问:“你信不过我?”

叶继轩抖着手又写下几个字:事关重大,望谅。

唐功德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手中一点暗劲度过去,闭住了叶继轩的穴道,跟着将纸条捏碎,大声道:“多谢亲家翁信任,我定会将《吕氏商经》亲手交给二公子。”说完转向身后的老管家,“叶管家,快将经书拿出来吧。”

方才唐功德背对着管家,他没有看到唐功德所做的手脚,毫不犹豫就从墙上的秘匣中拿出一册羊皮书,双手捧着正要递给唐功德,陡然发现叶继轩双眼圆睁,面目狰狞。老管家一惊,慌忙伏到主人身前:“东家,你怎么了?是不是老奴做得不对?”

叶继轩浑身不能动弹,只能用眼神向管家示意。二人多年主仆,管家立刻就明白了主人的心思,忙收起经书对唐功德道:“唐宗主,对不起,东家要亲自将经书交给公子。”

唐功德面色一沉,正要俯身夺过经书,陡听几点锐风从窗外射来,角度算得极准,刚好封住了他所有躲闪线路。他只得侧身避开几道锐风,跟着伸指夹住迎面射来的那一点银光。银光入手,突然分成两段,一段被他手指牢牢夹住,但另一段速度不减,依旧迎面射来。唐功德大惊失色,眼看来不及躲闪,却见他一张嘴,将那点银光吞入了口中。

“子母针!唐功奇!”唐功德说着身形一晃,向银光射来的方向倏然追了出去。子母针乃唐门独门暗器,两针相套,针中藏针,既阴险歹毒又复杂难练,是唐功奇当年最为得意的成名绝技。自从他逃出唐门后,唐功德就专门苦练了破解子母针的口中盾,即在口中含有一片吸铁石,专门防备细小的子针。本来口中盾是要吐出吸铁石粘住子针,但方才子针来得实在太快,唐功德来不及吐出吸铁石,只得在口中将针接住,冒险破了子针。

最危险的敌人陡然出现,唐功德再无心理会旁人,立刻追了出去。唐功德一走,一个倒在地上的武师突然一跳而起,冷笑着来到老管家面前。老管家打量着对方那陌生的脸,惊呼:“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年轻人得意一笑:“小生寇元杰,想借你手中的《吕氏商经》一观。”

“你、你休想!”老管家说着转身想跑,却见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