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锦衣公子正顾盼自雄地高举右手。他的面目有几分英俊,脸色却带有酒色过度的苍白。众人认得他乃巴蜀巨富叶继轩的二公子叶晓,也是唐门未来的姑爷,与他在一起的青衫公子,则是唐门弟子唐笑。有他出手,众人便都打了退堂鼓。执拍的少年见再无人出价,正要一锤定音,就见一个角落有人缓缓举起了手。少年忙喊道:“那边那位公子出价一万零五百两!”

寇焱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盯着云襄:“历史上翻云覆雨的英雄人物,从来不乏千门高手。公子既为千门传人,当明白寇某语中深意。

“嗯,那你说来听听。”金彪一脸戒备,“不过我可不一定答应,如果我没把握,你就得换一种赌法。”

锦衣公子见同伴没有换牌的暗示,便道:“不用,发牌。”

书房内,三人分宾主坐下后,柯梦兰侍立在柯行东身后,而柯行东则不住打量着云襄:“不知云公子是何方人士?家住哪里?”

年轻人同意似的眨眨眼:“如果没水喝,一个人最多可以支持三天。”

骆文佳怒视严骆望,恨不得扑上去与之拼命。但心中还有一丝理智在不住告诫他:冷静!一定要冷静!千万莫上对方的当!深吸几口气,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明白,严骆望其实不想让自己走,却又不敢无视云爷的信物,所以便杀掉自己的兄弟来拖住自己。只要自己因兄弟的惨死而生事端,就遂了他心愿,就算云爷怪罪下来,他也有理由搪塞。想到这,骆文佳对着麻袋磕了三个头,在心里暗暗道:你们的血债我不会忘记,总有一天要为你们讨回公道!磕完头,骆文佳抹去泪花平静地站起身来,对严骆望遥遥一拜:“多谢大人成全,小人总算可以无牵无挂地走了。”

骆文佳一怔,突然想起了云爷的教导:千雄与英雄虽只有一字之差,但行事的手段却有本质的不同。英雄随时要为别人献出自己的生命,而千雄什么都可以输,就是自己的性命不能输!正所谓宁肯我负天下人,莫让天下人负我!想到这他不禁浑身一软,慢慢跪倒在地,无助地望着狱卒们向矿井中填土,急怒攻心之下,突然晕了过去。

“规矩是人定的,”骆文佳淡淡道,“你能定规矩,我们也能。从今往后,我们不再向任何人上贡,这就是我们的规矩。”

“你不要高兴太早,”云爷头也不回起身就走,“你能否成为老夫的入室弟子,至少还得经历一次考验。”

云爷满意地微微颔首:“看来你也并非无可救药,能从经史典籍中悟出这些道理,你的书总算没有白读。不过,你可知为何有的人多才多智,却始终是渺小软弱的弱者?就拿历代官场来说,在其中如鱼得水的往往是碌碌无为的庸才,学识渊博的智者反而不受重用,甚至受同僚排挤,上司忌恨,郁郁终身,乃至英年早逝?”

云爷终于睁开双眼,淡淡问:“我听你中气十足,伤似乎已痊愈?”

红衣少女同情地目送着骆文佳被拖走,正要转身上马,突然发现脚下有个晶莹剔透的东西。捡起一看,却是一块漂亮的雨花石,少女托在掌中仔细看了看,立刻就看到那个天然生成的“心”字,顿时爱不释手,顺手戴在脖子上。就在这时,突听父亲高喊:“亚男,快走了!”

“骆秀才,你受苦了。”一声难得的问候将骆文佳从迷糊中唤醒,抬头望去,他认出来人是费知府身边的师爷。只见他在牢门外坐下来,隔着栅栏对骆文佳柔声道:“你若早日招认,何须受这般折磨?”

骆夫人强忍泪水,涩声道:“听说你在城里惹上官司,所以怡儿一大早就陪娘来看你。你究竟犯了何事,为何被官府拘押?”

“是学生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贤侄这是干什么?”丁剑锋慌忙将骆文佳扶起来,“有什么事进去慢慢说。你叔公于我有救命之恩,天大的事老夫都不会袖手。”

“在这里!”另一个黑衣人突然发现了落在地上的那册羊皮书,顿时两眼放光,正要伸手去捡,却见身旁寒光一闪,同伴的剑竟刺入了自己腰胁。那黑衣人捂着伤处踉跄后退,怒喝:“你……”

“怎么回事?”身后响起刀疤的询问,老蔫没来得及解释,他已大步走过来,一把抢过水瓢,吐了口浓痰在里面,往那囚犯嘴边一塞,“嫌料不够,老子再给你加点!”

“你、你混蛋!”柯梦兰两眼一红,一跺脚转身便冲了出去。金彪用陌生的眼光狠狠瞪了云襄一眼,慌忙追了出去。

见碧姬被丫环带走,寇元杰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云襄,连连冷笑:“原以为你是个君子,谁知本公子竟看走了眼。不过你似乎忘了,咱们给你钱,可不是让你骄奢淫逸地享受。”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云襄淡淡笑道,“用六万两银子与叶二公子结交,咱们没有白花。至于这高昌公主不过是个添头而已。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让给你。不过你明天还要与唐笑飙马,我看你还是早些休息才是。”

“笑话!”寇元杰冷笑道,“本公子虽不是正人君子,却还没到这等下作程度,更不会趁人之危。你的行为实在令本公子不齿。”

“你难道不知千门中人俱是寡廉鲜耻之辈?”云襄眼里露出调侃之色,“不知这次行动以谁为主?如果我不能自由行事,可不敢保证能达成门主的心愿。”

“你……”寇元杰语塞,眼看云襄扬长而去,他正要愤然追出,却被一旁的唐功奇拦住。他望着云襄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少主,我相信云襄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决不是像咱们想象的这么简单。”

“什么道理?”寇元杰愤然道,“不过是个荒淫好色的下流坯子而已。”

云襄推门进了自己房间,就见碧姬公主独坐房中,正绞着手指坐卧不安。他仔细关好房门,这才和衣躺到自己床上:“把灯灭了,上床来。”

碧姬公主过去吹灭了烛火,却扭捏着不肯上床,只低声道:“公子,碧姬虽是女奴,却也是高昌公主,终身大事实在不愿如此草率。只要公子能助碧姬报仇复国,碧姬愿意以高昌为陪嫁,终身侍奉公子。”

“行了,别再演戏了。”黑暗中只听云襄淡淡道,“你这些谎话也就只有骗骗别人。”

碧姬浑身一颤:“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襄一声嗤笑:“大家都是同行,何必一定要挑明?高昌落难公主,嘿嘿,这点子还真不错。只可惜我这鼻子太灵,一个照面就闻到了同道中人的味道。”

“我、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碧姬突然结巴起来。

“是吗?”云襄突然翻身下床,一脸坏笑向碧姬逼过来,“本公子对你的复国计划不感兴趣,只对你的身子感兴趣。你把本公子侍候好了,咱们再来慢慢讨论你的复国大计。”

碧姬骇然后退,张嘴欲呼,却欲言又止。云襄见状调侃道:“怎么不叫喊,让你那几个同伙冲进来救你?”

碧姬咬着嘴唇犹豫片刻,终于恨恨道:“算你狠!既然被你看穿,碧姬也不好意思再在巴蜀混,今晚就离开。你花的银子除了给桃花山庄一成的抽头,余下的我一个子儿不少都退给你。只是我想不通,你是如何看穿?”

“你胃口还真不小,六万两银子还不满足,还想捞更多。”云襄笑道,“其实我只是有些怀疑,按说高昌公主若想找靠山替她复国,应该去达官贵人云集的北京,而不是只有土财主的成都,所以我就忍不住试试。谁知你这么差劲,我都还没有剥你衣裙,你就憋不住认输了。”

“你……”碧姬气得满脸通红,不禁从齿缝间迸出两个字,“混蛋!”

“彼此彼此!”云襄不以为意地笑道,“跟我说说你的复国大计,没准儿咱们可以合作。”

碧姬狡黠一笑:“公子出手如此豪阔,想必谋取的目标更是惊人,却还有心跟咱们这等小骗子打交道,恐怕你更需要咱们的帮助吧?”

“不错,你们既然要求财,本公子不会令你们失望。”

“我凭什么相信你?”“凭我六万两银子的预付款。”云襄悠然道,“你们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真金白银。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我保证你们还能收到远远超过这个数的酬劳。”

碧姬犹豫片刻,终于缓缓伸出手:“成交!”

二人击掌盟誓后,云襄和衣躺回床上:“今天我累了,明晚你再跟我说你们的复国大计。今晚你暂睡地上,我不习惯跟人同榻。”

碧姬狡黠一笑,款款来到床前,自语道:“我看这床也够宽够大,睡两个人应该没问题吧?”说着便往床上躺了下来。

云襄吓得一跳而起,见她霸占着床榻没有相让的意思,云襄无奈在一张躺椅上坐下来,恨恨道:“怕了你了,以后再不敢让你侍寝。”

这一夜云襄鼻端总是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弄得他心猿意马,久久难以入眠。

门作者:方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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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门大传之千门之门十、布局

第二天一早,当精神萎靡的云襄与碧姬出房后,众人望向云襄的目光俱有些不同。只有柯梦兰对云襄视而不见,云襄原本还担心她会愤然离去,也不知金彪用了什么法子,竟将她劝了回来。他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神态自若,更没对众人做任何解释。

“公子,唐公子与叶二公子已经派人来请了几回,就等你与元杰公子去桃花山庄赛马。”门房在廊下禀报。云襄这才想起昨日的约定,忙对寇元杰道:“你去陪他们玩玩,输赢无所谓,主要是与他们结交。”

“那你呢?”寇元杰一脸不满。

“我今日有些疲惫,就不去了。”说完云襄也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径自回房歇息。待众人都出门后,云襄才从房中出来。他已换了一身打扮,一袭破旧的粗布衣衫加唇上两撇假须,使他再无半点文弱书生的模样。有过服苦役的经历,他打扮成一个贩夫走卒一点也不困难。

避开府中下人的耳目,云襄由后门来到外面的长街。漫无目的地在城中闲逛,他终于在一个街角发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只见几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在街角围坐聚赌,看他们一身的破烂和肮脏,就知是每个城市都少不了的流浪儿。他们既是乞丐,又是小偷,偶尔也帮人干点轻松活儿挣上一顿两顿,挣扎着生存在城市最底层的缝隙中。

云襄发现其中一个少年在用拙劣的手法出千,没一会儿就将其他人的铜板大半赢到自己面前。云襄哑然失笑,像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聊闲汉般挨去过,笑问道:“我可不可以玩两把?”

几个少年警惕地打量着云襄,云襄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搁地上,“铜板我没有,银子倒有一些,最小这块也有两钱,咱们就两钱银子一把,如何?”

几个少年为难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按当时的行情,两钱银子至少能当两百个铜板,他们谁也没这么多钱。那出千的少年似乎是这些孩子的头儿,向同伴使了个眼色,然后让大家将钱凑在一起,不多不少,刚好两百十个铜板。那少年将钱一推:“好!我跟你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