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将之前爷爷用过的那法剑取了出来,握在手中,江离说:“走,我带你去见你娘。”

杀人莫过于诛心,杜海选用了这个地方来羞辱我们,这也是江离要求来阴间参加婚礼的原因之一。

金鸡岭整个地势如同公鸡形状,分岔路也挺多,地面凹凸不平,和我们村里的山路没什么区别,一不留神就会忘记来的路,我一直拿着石头划痕迹在地上,转身一看,身后早就被我划的密密麻麻,证明这些路,我已经走了很多遍,而江离也早就没在我身后,不知去向。

见村民们心中不踏实,二爷爷站出来支持江离,二爷爷在村子里威望一直有分量,除开村长的身份,他说的话,基本上无人会反驳,二爷爷说,“杜海虽是死人,也想着办婚事热闹,萧娃子她娘没有亲人,就只在我们村儿生活,所以想让我们见证,大家不必担心,有江道长在,都不是问题。”

说完伸手抓住我,牵着我往山岭下走。

奶奶嘴巴微张,面若死活,虽然醒过来了,但是眼中没有半点活人的色彩,透着一股子死气,如果她不动的话,根本不会感觉出这个人是个活人。

二爷爷的严词拒绝让村民不敢再问下去,觉着没意思了,兴致缺缺离开了我家门前。

那小女孩儿的父亲跟上我们,江离回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跟着我们做什么?”

尝有一物,其名曰鸿,其物异形,神灵所生,天人感应,静则天下安,动则天下扰,唯世祖能窥之,非神灵圣人不能通其道。

眼见着朝我们而来的阴间使者渐渐靠近,我情急之下,一把掏出了爷爷用过的那法剑以及法印,伸手向前就念:“阳明之精,神极其灵。收摄阴魅,遁隐原形。灵符一道,诸患弥平。敢有违逆,天兵上行。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江离双手掐印,口中念道:“太上老君动敕令,下界护法渡众生,若有不尊令,一照化灰尘,急急如太上老君律令敕。”

云雾翻涌,天雷之势开始在酝酿,整片天空好似要压下来,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我实在忍不了了,将之前的害怕和恐惧全都抛到了脑后,提着法剑和法印跨出门槛要去找江离。

那个老先生可以说是改变了我们整个陈家的命运,如果不是老先生的话,爷爷不会去龙虎宗,二爷爷幺爷爷也不会各自跑去学本事,他是我们家命运转折的中点。

二爷爷愣了,我也愣了。

他们全部离开,江离在爷爷尸体旁边等待了约莫五分钟,爷爷身上的尸气才被释放完毕,江离随后将爷爷的尸体放入了棺材中,并将棺材中奶奶的魂魄取了出来,送进屋子里,放入了奶奶身体里面,重新搭桥,稳固奶奶的魂魄。

江离眉头紧蹙,显然已经动了怒意。

江离给我的感觉则是敬畏,每当江离动怒的时候,我是住不住想要跪下参拜。

江离是个做实事的人,不怎么会说空话,对于二爷爷的担忧,他只是说:“不用担心,龙虎宗的人虽然做事过分,但是他们始终秉承了道教数千年来的优秀传统,不会做得太绝的,放心好了。”

二爷爷拆开那黄表纸,里面却是些奇奇怪怪的文字,二爷爷盯着黄表纸看了会儿,没能看明白才把纸交给了江离,江离接过黄表纸看了眼,然后把黄表纸放到了旁边说:“他们让我们带着法印和法剑去九宫阵里找他们。”

出了屋子我才问他:“师父,我们要去干什么啊?”

我没想象中那么能隐忍,我怕疼,眼泪鼻涕不断往下掉,乖乖跪在爹面前,爹用棍子戳着我的脸,满脸凶相地说:“狗日的要造反呐,是哪个教你跟你奶奶说这些的?”

奶奶这会儿正坐在床边,看见我本来就吓了一跳,又听出我喊了声幺爷爷,她更是慌张不已,不过马上招手让我过我,等我过去,奶奶铁着脸训斥,“背时的,你咋跑来了?你瞧见了啥?”

说完就要转身,他的情绪带动了其他害怕的阴魂,他们也开始纷纷转身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风雨大作,雷电距离我们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大雨将这泥路冲刷得奇烂无比,踩一脚上去,稀泥能吞没人的脚踝,本来就是山路,现在这条路走得更加艰难。

二爷爷说完后抽出了挂在腰间的水烟枪,用那用了好几年的煤油打火机点燃了烟,巴拉一口,然后往自个家去了。

江离笑了笑,并未言语。

痛苦始终感受,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在这里,我却真真实实看见了,也真真切切听到了。

我看着江离,反正他做什么,我做什么。

那些带着他们过河的阴差看见河水变快,对他们的态度也恶劣起来,催促着他们加快速度,而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扭过头看向了河水中间,然后呆滞站在了桥上,嘴角浮出了笑意,嘿嘿嘿笑了几声,纵身跳入三途河中,紧接着就是他的惨叫声,那些阴差根本没有想过要救他,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常见了,等那个跳入三途河的阴魂彻底变成三途河河水的一部分后,他们继续押送另外几个阴魂往前走了。

奶奶脸上之前的伤心欲绝,现在变成了满带希望,哆哆嗦嗦走到江离面前,满带恳求对江离说:“江师傅,我老糊涂了,以前我不懂事,你没拿我们家半分东西,还这么尽心尽力帮我家,我对不起你。还求你看在陈萧的份上,一定要把我儿救回来,黄土都已经埋到我眉毛了,我要是死了,陈萧他爹也死了的话,陈萧以后就没人照顾了。”

江离他们在堂屋里,我坚信有危险的话江离会马上出现的,也就安安心心睡了过去。

他们俩满带笑意,拍了拍我肩膀起身准备离开。

江离见我满脸不自信,就跟我详说起来,“阴间的人也是人变的,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你把他们当成跟我们一样的普通人就好了,如果今天下面的人捣乱的话,你就用这些阴阳钱收买他们,我再教给你几句话,一会儿见到他们用得上。”

江离问他:“之前陈萧爷爷和您以及陈萧幺爷爷三兄弟出去闯荡过,路上遇到的那个老瞎子跟你说了什么?我很想知道。”

江离说:“鞋谐音邪,有人往你家丢鞋,就等于往你家丢了邪,你们家被报复了,今晚怕是有东西要找上门来,去帮我把我的桃木剑拿来。”

幺爷爷说:“那天晚上下大雪,睡屋子外面的就陈萧爷爷一个,结果睡到半夜又来一个人,哆哆嗦嗦站在他爷爷旁边,他爷爷当时年轻,又是个老好人,就把褥子让给那个人了,到旁边稻草上将就一晚上,结果第二天就出事儿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旁边那个人不见了,雪地上是豹子的脚印。”幺爷爷说到这里,拍了下手再摊开,动作有些滑稽,再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昨天睡陈萧他爷爷褥子的那个人被豹子叼走了,豹子吃了一个人就饱了,没有吃陈萧他爷爷,那个人实际上是救了陈萧他爷爷一命。后来我们去看,看到那个人留在旁边的衣服,就是我们白天看到的那个老瞎子的衣服,这不巧了。”

江离没在这里多停留,弄明白这里的形势后马上离开这里,继续往前,行走一百五十多步,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中宫。

江离笑了笑:“个人爱好,听从上天指引,完全随机。”

江离听完眉头紧蹙,不过却并没有在武王这两个字上纠缠,而是揉了揉太阳穴说:“这件事情麻烦了。”

农村有个习俗,年岁到了六十以上死亡的人,就算是喜丧,棺材和寿衣都要用红色的。六十岁以下死亡的人,棺材和寿衣要用黑色的。

这张照片我在爹的衣柜里也看到过,他用手帕包得好好的,放在一个盒子里,盒子里面还有娘的手镯和他们的结婚证。

幺爷爷放下水烟袋,领着江离到客厅斗柜前,指了指石头说,“就是它。”

坐起来才看见,江离眼睛并没睁开,他的桃木剑也竖在身边,他的姿势很奇特,不过也很神圣。

我还没从刚才震惊中反应过来,断断续续地说:“我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