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韶怔了:“凤鸣么……”

“穷一十三年之力,我终于穷贯古今八域之乐章,自以为和老师差不多了,老师听完我的弹奏,却不说话,只用石磬敲了几下俗调——那竟不像石头里发出来的声音,它让我仿佛看到一个妓女在我面前舞蹈!跟着师父又吹了几声石埙,却如声激石窍,纯出自然。只这几下子,我听得懵了。师父说:‘你的耳朵让乐理蒙住了,所以奏不出真正音乐!你现在奏出来的乐曲在我听来还不如你未学乐理前随口哼哼的民谣。’我问师父怎么办,师父却说:‘我知道我当初是怎么过来的,但却不知道你将该怎么走下去。因为你要学的是你的音乐,不是我的音乐。’”

“谢谢。”有莘不破说。他虽然对都雄虺为什么不追来有些不解,但隐约也猜到是因为师韶自己才得以无恙。难道这个师韶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阿茝道:“苍长老说这些东西他们带到平原很有用处。而且陶函送了我们不少胭脂水粉,他们那里又有不少我们急需的衣物器皿。”

萝莎凄冷一笑,道:“洪涘伯川!哈哈!是你爹爹叫你来这里的,是不是?”

萝蘫道:“水后身处‘碧水水晶’之中,江离公子等正在设法救助。”

东郭冯夷眼见水涨坝高,虽然这小河直通大江,但水位越高,从大江调水过来也越来越难。正自焦急,却听桑谷隽狂笑道:“老乌龟!还没完呢!看好!田字诀•;阡陌垄•;湖水断!”

于公孺婴道:“现在铜车在舟筏之上,无论攻防都不适宜。我们若驱舟筏沿河而上,若遇大战,水涌舟翻,只怕又要重蹈前几天的覆辙。”

救上来的是恰是采采的族人。她们已经不知在江中匍匐了多久。经江离诊断,她们虽然伤重昏迷,但暂时没有生命之忧。

江离想了想说:“用声音杀人虽然听过,但千里杀人,从来只是传言而已……除非是那个人。”

※※※

芈压问有莘不破道:“有莘哥哥,怎么镇都四门很有名吗?”

“什么!”两个男人一齐跳了起来,桑谷隽九分担心中暗藏一分兴奋,而有莘不破则把兴奋全写在了脸上。

马蹄站起来,却没随着阿三出去,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直视有莘不破,问道:“你不杀我了,是不是?”

“我练成了吗?”

※※※

可是那些故事也渐渐远去了。终于,他记起了那个香甜的乳房。那是谁的乳房?母亲的?她在哪里?还有父亲,他在哪里?父母的早逝,给他留下的只是淡淡的、间接从旁人口中得来的回忆,这回忆浅淡得还不如这香甜的乳汁徘徊在口舌间的温馨味道。

“嗯,蚕祖说这个五行地狱还只是表象,我们如果把这个五行地狱毁了,只会跌入作为‘九尾幻境’内核的‘四象炉’里面。”

“兹兹兹兹……”

“这死狐狸也真是。”有莘不破对着空气大叫:“死狐狸,出来!有种出来和小爷大战三百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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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

“你说你来的时候,这个地方就只有芈压和桑国主,没见到阿秀?”若木心中一急,一口气提不上来。他现在体腔之内六腑俱亡,全凭一口真气吊着,连血也没得咳,当下只是喘息着。江离冲了上来,要探他的伤势,若木伸手挡住,又喘了一会道:“不必了,你不用管我。”

“师父!他们在干什么?”

在那一瞬,她望向若木,这个美少年先是一惊,但震恐过后,他的眼神便变得清澈无比,似乎已经完全看穿了这个娇弱身体内那头妖兽的阴谋。然后他竟然笑了,很温柔地笑了——就像小时候桑谷秀弄折了小扶桑树幼嫩的枝叶时,若木哥哥安慰她时的那一笑。

桑鏖望叹道:“他号称大侠,若有莘羖作那等事情,他怎么能助恶为虐!”

苍长老走近前来,问道:“少主,怎么了?”

“它为什么这么高兴?”桑谷秀想,“大概是因为找到援手了吧。”当下凝聚心神,闭了慧眼,吐出根根蚕丝。那蚕丝不比寻常蚕丝:赤如火,橙如果,黄如菊,绿如水,青如山,蓝如藻,紫如芝——七色盘成一丝,化作一缕无色的天蚕丝,千丝万缕,把蜷曲起来的银狐给裹住了。

两个年轻人同时一愣,猜想是有莘羖出手干预,同时向他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有莘羖背后一头巨大的怪兽悄无声息地掩来,状如牛,尾如马,两个头,八条腿。桑谷隽惊呼道:“勃皇!”有莘羖蓦地回头,似乎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其中一个头一口吞下。

“你走吧。”江离打断了他。“我不知道什么镇都四门传人,我也不是什么大夏王族。我只是一个修天道的人……总之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不一定跑得掉吧,你的一个同伴追过下去了。”有莘羖说。他仍然安坐在那里,死了一个雷旭,跑了一个血晨,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所谓。

那是什么?她闭了六感,隐隐约约察觉到西面除了有莘不破和三个陌生人,还存在一个奇异的心响。那么平稳,又那么飘忽。是什么人有这样的心声?多么雄浑,又多么悲凉?是巫女峰下那个神秘男子么?

“你来这里干什么?”

靖歆微笑着答道:“桑鏖望对大夏表面臣服,实际上怀恨在心。只是畏惧我大夏威严,隐忍不发而已。若直说我们是夏都派来的,只怕反而让他坏我们的事!”

有莘不破一听,怒火上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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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莘不破道:“我们不是行义,而是谋利。这一路来我们过葛国南疆、昆吾边城,途经六国、十二城、三十九市镇,其中又以无忧、季连、孟涂最大。如无忧、季连商贾繁华,物流人流旦夕百变,虽在东边南疆,与中原声气想通。蚕丛物产丰饶,但地偏西南,山川阻隔,民不知川外物价,商不欲出川货贸,商虞不活则地不能尽其利,民不能得其财。若能让西南商贾广知中原之利,必然群起而出川,熙熙攘攘,为利来往。市井越是繁荣,利益所系,商路也必更加通畅。将来我商人行旅西南也必更加便利。因此我说我们不是行一时之义,而是谋图长远之利。”

马蹄远远望去,不知那个男人握着拳头和陶函商队的台首说些什么,渐渐的,仿佛看到那个男人的拳头笼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光泽。

有莘不破道:“要多久才能回复?”

江离还没有回答,巍峒已经笑道:“你怕了吗?赤髯。”

马蹄半醒半睡地打着瞌,突然西南方天空一闪一亮,把他惊醒,但那亮光只持续了一会,天空又回归黑暗。

于公孺婴、江离、芈压已经四老缓缓后退,有莘策马便前,却听桑谷隽喝道:“且慢!”

“不!现在这种形势,顺其自然无论对她个人还是对本门都是上上之策。”

*

于公孺婴冷笑:“挡得住再说。”

“那天晚上我在‘松抱’的时候很奇怪,当时自己思绪太乱没有细想,但过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当时你也在场的,虽然说闭着眼睛,但我知道你没有睡着,对吗?你能告诉我哪里不对劲吗?”

“自禹启之时,大夏便奉太一为正道。你的难处我知道。但自孔甲以降,数代共主亲近血宗,于太一道虚尊远敬,为求长生,常有暴虐之事。诸侯离心,四方多叛。”

于公孺婴耸耸肩膀:“你看。”有莘顺着他的眼光望上去,龙爪秃鹰流着口水,歪着头在辕门话,揉了揉眼睛,慢慢习惯眼前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