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梅苑小厮荔儿养的小黄狗,名唤阿全。”方涟墨话音才落,何元碧脱口而出道:“就是那个刚刚撞墙自尽的荔儿么?”

小圆连忙答道:“大概还没有回来,不过应该快了,小庆刚才说她要在兰苑里等着方公子回来的。”

他僵着身子,重又面向窗外。欧筱彦道:“因为你的母亲早该出现了,却至今都未出现,而我又将自己的身份对你隐瞒至今,所以你就往这上头想了?”

欧筱彦答应一声。他合上棺盖,灭了灯火,两人步出密室。

欧筱彦弯下腰往何元碧的樱桃小口上啄了一下,道:“本该早些回来的,给父君留了好长时间。”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东寅山行去。

只是短暂到不能再短暂的一个吻,转瞬即逝。

“是啊。”欧筱彦抚了抚额头,道:“也罢,明天或者后天我带他去随心阁找乐命师开解开解。”正好自己跟上官子烨讲过要去打听六皇女那个案子,本来就打算打听清楚之后去随心阁一趟,就把这事一并办掉好了。

少年痛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挣扎着叫道:“公子别揪我耳朵了,疼疼疼!”

小圆摆手道:“公子,不是我找的啦,是二竺姐。刚才她从悦香阁回来,我在路上正好碰到她。”他口中的“二竺姐”是何元碧的侍卫熊二竺,欧筱彦认识她,知道她是个忠厚朴实的人,绝无逛青楼的嗜好。听到“悦香阁”这个既不熟悉又不陌生的名字,她心下暗想:发生了什么事呢?

“是,师傅。”

“因为他继父的凌虐。前不久他被继父毁容、毒打,又被扔到了街上,当时我凑巧路过,就救了他。”欧筱彦说着话的当儿,对方又咳嗽了一声,她于是道:“这几天白天暖和,夜里却凉得很,表弟可要注意身体,当心别染了风寒才是。”

欧筱彦应了一声,和他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对当下的状况她有许多不解,但现在并非问话的最佳时机。

他今日穿着身天青色的素雅衣裙,发上插着一根简简单单的玉钗,虽然打扮朴素,却人比花娇。他立在门边,笑盈盈地向欧筱彦福了一福,轻快地道:“三皇女殿下,您来了。”

秦多煦想也不想地道:“这位公子姓林,他母亲跟你一样姓欧,是不是?”

跟着在他身边坐下,她转了个话题:“何公子今天来访,应该不止是为了跟你讲我如何受伤的事吧?”

接下来的一天,欧筱彦比较忙碌。她去如意宫拜见柳贵侧君,闲谈了半个多时辰以后,她向对方打听了一些东西。近几年,宫里年年都有刺客光临,次次都无法得逞。身在宫中的柳贵侧君对于这些大事记得是一清二楚,女儿既问了,他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湘然怔怔的道:“母亲不会放过我的,她一定会想别的招数让我入宫。她不会武功,三个女儿又都已……去世……她现在只有靠我了。”

欧筱彦心觉古怪,站起身道:“我去瞧瞧。”

欧筱彦伸指一点,将他身形定住,随即从剑鞘中唰地拔出长剑。她把左臂的衣袖撸了上去,然后,将最锋利的剑刃部分靠在自己的臂上,毫不犹豫的剜了下去。何元碧此时口不能言,只能万分揪心的望着她,脸上泪如雨下。

“有可能。”这点欧筱彦自然也想到了,她沉吟片刻,道:“小庆,你带几个人去林公子随送下榻的客栈,先探探他们的口风,看他们知不知晓香囊的事。若不知,就随便扯个理由,让他们带路去那个山坡。对了,留两三个人在客栈找找。”

他口中的“她”百分之百是自己吧!欧筱彦心中一阵悸动。遣退了小厮们后,她走到林湘然的床前,坐了下来。

“啊。”欧筱彦略略有些吃惊,“你怎会看到?”她心道:肖平乐做事一向稳妥,埋骨这种事她肯定会更加小心的,怎会随随便便让人看到,莫非……莫非你当时又在树上?

“嗯,三皇姐,我一开始请的是京城里有名的楚郎中,她说林公子的外伤并不严重,用些伤药,将养些时日便好,另外,林公子头部受了震荡,需要施以针灸之术,她还开了张方子让我们煎药给林公子服下,并说他今日就会醒来,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二皇姐后来又请了张太医来诊治,张太医也认同楚郎中的观点,所以三皇姐你尽管放心,林公子真的没有什么大碍。”

小庆为她上了热水和点心,便躬身退下。一边看着书,一边咬着香酥清甜的雪云酥,欧筱彦享受着已经好些时候没有过的宁静……

主仆二人回到兰苑。小易自去洗涮,方涟墨则进了前厅。方卢氏迎上前去,看到自家公子手里的画轴,有些意外。方涟墨告诉他:“乳父,这是表姐送我的一幅花鸟画,出自姜袖之手。”说着喜孜孜的展开来看。

等侍卫们出了府,小庆打算去和主子回禀一下。她估摸主子多半还在程灵雁的房间待着,便径直往玫园而去,边走边想着:主子和程公子机缘巧合走到了一起,两人情投意合,好不羡煞人也,谁料会出今日这事……唉,究竟是哪个天杀的拐了程二公子?害得主子……若是程公子再出什么三长两短,那主子岂不是……

“你说他们中毒?有人给他们下毒?可是我双亲为人都极和善,从未与人结仇结怨啊!平白无端的怎会有人害他们?”

多贴心的人儿啊……欧筱彦笑眯眯接了糕慢慢的嚼,手里也不闲着,端起碧梗粥舀一勺尝了口试试温度,不烫不凉刚刚好,于是一勺勺喂起身边的人来……夜凉如水,锦帐中却暖意无限……

“那您知道崔无相的下落么?”

欧筱彦忍不住抿嘴一乐,“十几个?那我可忙不过来~~”虽然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娶十几个男人再平常不过,她还是觉得那太多了点。

柳贵侧君愕然瞧着女儿,“彦儿怎么好像不情不愿呢?你难道不喜欢你涟墨表弟?”

欧筱彦将食盒放到桌上,在床沿边坐下,问:“什么恶梦?”

“服了。昨日他醒来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调好的化胎散递给他,他二话不说便喝了下去。看他的神情,我晓得他非但没有和人私通,还极其仇恨那个让他怀孕的女人。后来我就开始和他谈了。花的时间长了些,所幸最后他还是说了。他哭着问我:死无对证,说了还会有人相信么。我说,我信。后来我们讲了一夜的话……我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程灵雁说着说着,眼泪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他站起身来,一边拿帕子拭着泪,一边道:“我……我先回去了……殿下,飞儿他……”

这回轮到欧筱彦无言了,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夏偲青和方涟墨两个人的确并不般配,但是婚约已定,而且夏偲青对他似乎是志在必得,甘愿等上七年,要悔婚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哎!”门口有人应了一声,三个丫鬟每人端着一盆水,鱼贯而入。

“那是自然。”欧筱彦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为免对方多嘴多舌的又问这问那,她说:“小十二,我们现在就要上岸回去了,你不如回你的船上去继续游玩吧。”现在这情况,自己是没法再和何元碧安安心心的泛舟江上了,都拜这小十二所赐,唉……

“哼,你姐姐会觉得委屈?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姐夫他从上次来京城一直待到现在么?”

方涟墨低头抚摸着怀中的猫儿,轻声道:“好,多谢表姐。”

两人边走边聊,出了宫门,夏偲青道:“殿下,南城的乐芳阁您没去过吧。那儿新来了个叫玖儿的清倌,一手琵琶弹得绝妙。我已经订了个雅间,打算现在去听听他的曲儿。殿下若有空闲,和我同去如何?”

“那人只说自己叫水儿,其它什么都不说……我去问了,也问不出来……”

“他醒了。之前我回来时听春儿说,飞儿已经被小庆派去服侍他了,小庆现在好像也在那里。司徒公子药下得迟,所以还没醒。”

她打开棺盖,里面赫然是一具白骨。

吴大槐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惊愕:“啊?!林大公子当时叫三个女子上楼给他赔罪,莫非那位颜小姐……”

欧筱彦喃喃道:“我拿来的么?”她越发觉得“前任”古怪了。

那边小庆却在大叫:“饿死了!我们都还没吃晚饭呢!”

他提醒的晚了一步——其实就算不晚,这个提醒也是没有用的。老妇人风驰电掣的出手,点了房中五个人的穴道,他们顿时动弹不得。

“主子请恕罪……那个……小庆有点内急……”

“嗯,是那骗子从鹤儿身边偷走的,鹤儿原本只当是自己糊涂丢了呢。宋无名一审问,她马上招了,果然就是骗了鹤儿的那个人。”

欧筱彦在心中道:不,你们所见的“宋无名”才是那个人,她其实叫崔无相,真正的宋无名正与师傅结伴同行,往京城而来,她可没有□之术。

对不起,灵雁,我不能告诉你,我不想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