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东寅山行去。

笑容忽然顿住了,他苍白如雪的脸上现出痛楚之色,欧筱彦起身趋前道:“九皇子,你……”

“是啊。”欧筱彦抚了抚额头,道:“也罢,明天或者后天我带他去随心阁找乐命师开解开解。”正好自己跟上官子烨讲过要去打听六皇女那个案子,本来就打算打听清楚之后去随心阁一趟,就把这事一并办掉好了。

对方苦笑着摇头,“哪啊,我是叫阿七去盯着我一个不听话的笨蛋小厮。”

小圆摆手道:“公子,不是我找的啦,是二竺姐。刚才她从悦香阁回来,我在路上正好碰到她。”他口中的“二竺姐”是何元碧的侍卫熊二竺,欧筱彦认识她,知道她是个忠厚朴实的人,绝无逛青楼的嗜好。听到“悦香阁”这个既不熟悉又不陌生的名字,她心下暗想:发生了什么事呢?

连乔青青都瞧不出来?欧筱彦奇道:“崔无相莫不是练了什么怪异的功夫?”

“因为他继父的凌虐。前不久他被继父毁容、毒打,又被扔到了街上,当时我凑巧路过,就救了他。”欧筱彦说着话的当儿,对方又咳嗽了一声,她于是道:“这几天白天暖和,夜里却凉得很,表弟可要注意身体,当心别染了风寒才是。”

房内有一位年约六十多岁的富态男子,他无疑就是上官子烨的师爹了。此时小厮已经跟他说了要说的话,欧筱彦进门的时候小厮刚好要出去。而这位师爹正站在桌前,一手握着个小小的白玉瓶不停地摇晃。看见了她,师爹问道:“尊驾可是三皇女殿下?”

他今日穿着身天青色的素雅衣裙,发上插着一根简简单单的玉钗,虽然打扮朴素,却人比花娇。他立在门边,笑盈盈地向欧筱彦福了一福,轻快地道:“三皇女殿下,您来了。”

“元碧没说过。”

跟着在他身边坐下,她转了个话题:“何公子今天来访,应该不止是为了跟你讲我如何受伤的事吧?”

方卢氏深深叹了一口气,“就算林湘然不来,殿下对公子也无恋慕之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叫人无可奈何啊……”

林湘然怔怔的道:“母亲不会放过我的,她一定会想别的招数让我入宫。她不会武功,三个女儿又都已……去世……她现在只有靠我了。”

虽然小庆对自己忠心耿耿,不过这件事却实在不方便一五一十全告诉她,欧筱彦答道:“何公子晓得的,他也会做那毒的解药,所以林公子不会有事。小庆,你去跟肖管家说一声,叫她派人把梅苑好好拾掇一下,林公子醒来之后,我会叫他住到那里。”

欧筱彦伸指一点,将他身形定住,随即从剑鞘中唰地拔出长剑。她把左臂的衣袖撸了上去,然后,将最锋利的剑刃部分靠在自己的臂上,毫不犹豫的剜了下去。何元碧此时口不能言,只能万分揪心的望着她,脸上泪如雨下。

小厮们应了一声,准备动手。欧筱彦与小庆来到房外,小庆问:“主子,林公子得了什么病哪?”欧筱彦道:“我觉得他似乎是中了毒……”

他口中的“她”百分之百是自己吧!欧筱彦心中一阵悸动。遣退了小厮们后,她走到林湘然的床前,坐了下来。

他接着道:“我点的时候拿捏好了力道,三炷香的功夫后便醒来了。一醒过来就听见小色鬼在和二皇女嘀嘀咕咕,我这才知道张太医也来过了。她们俩商议后决定把林公子和我送到你这里,于是我便继续装昏。到晚上的时候,我溜出去找了些东西吃,回来就睡下了。”

“嗯,三皇姐,我一开始请的是京城里有名的楚郎中,她说林公子的外伤并不严重,用些伤药,将养些时日便好,另外,林公子头部受了震荡,需要施以针灸之术,她还开了张方子让我们煎药给林公子服下,并说他今日就会醒来,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二皇姐后来又请了张太医来诊治,张太医也认同楚郎中的观点,所以三皇姐你尽管放心,林公子真的没有什么大碍。”

次日欧筱彦下了早朝回到府中,刚一进门,等在前院的小庆便喜孜孜的迎上前来,告诉自己的主子程公子来信了。她一听大喜,以为程灵雁是找到了弟弟,报信说要回来,忙接过那信来看。

主仆二人回到兰苑。小易自去洗涮,方涟墨则进了前厅。方卢氏迎上前去,看到自家公子手里的画轴,有些意外。方涟墨告诉他:“乳父,这是表姐送我的一幅花鸟画,出自姜袖之手。”说着喜孜孜的展开来看。

她闭上了眼,心中焦虑又痛苦:灵雁,你在信上让我勿念,说找到鹤儿即归。可你叫我怎么能不挂念、不担心?

“你说他们中毒?有人给他们下毒?可是我双亲为人都极和善,从未与人结仇结怨啊!平白无端的怎会有人害他们?”

欧筱彦微微一笑,“好啊,不过你得先给我瞧瞧。”她爬上床扯开被子,将程灵雁月白色的中衣和亵衣一股脑往上扒拉,终于看到了他肚腹右侧的月牙印——洁白的肌肤上一弯小小的月亮,大约有两寸来长,呈淡淡的烟紫色,十分漂亮。

“那您知道崔无相的下落么?”

秦多煦接口道:“如此说来,你娶元碧过门,时间在今年为宜?”

柳贵侧君愕然瞧着女儿,“彦儿怎么好像不情不愿呢?你难道不喜欢你涟墨表弟?”

方涟墨长发凌乱的侧躺在床上,背朝着外面。欧筱彦轻唤一声:“表弟。”床上的身影微微一震,显然原先并未料到来者是她。

“服了。昨日他醒来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调好的化胎散递给他,他二话不说便喝了下去。看他的神情,我晓得他非但没有和人私通,还极其仇恨那个让他怀孕的女人。后来我就开始和他谈了。花的时间长了些,所幸最后他还是说了。他哭着问我:死无对证,说了还会有人相信么。我说,我信。后来我们讲了一夜的话……我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程灵雁说着说着,眼泪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他站起身来,一边拿帕子拭着泪,一边道:“我……我先回去了……殿下,飞儿他……”

方涟墨摇了摇头道:“还有三年,到我十九岁时才完婚。母亲想着能拖就拖,借口我身体不好,跟她商量,她愿意等到我十九岁。”

“哎!”门口有人应了一声,三个丫鬟每人端着一盆水,鱼贯而入。

一个小孩子,也不好当真计较……她无可奈何的沉默了。哪知这十二皇女竟然撒娇的摇了摇她的手臂,糯声道:“三皇姐~~我很喜欢何公子,我想娶他作我的正夫~~”!@#¥%&……欧筱彦又好气又好笑的瞧着这个小色女,苦笑道,“小十二,你才多大啊!怎么就想起娶夫了?”

“哼,你姐姐会觉得委屈?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

方涟墨低头抚摸着怀中的猫儿,轻声道:“好,多谢表姐。”

乔青青正得意间,胖小厮推门进来,慌慌张张的说:“乔老,老板的心口痛又发作了!”乔青青脸色顿时煞白,对欧筱彦匆匆说了声:“失陪了。”随即飞奔了出去。

两人边走边聊,出了宫门,夏偲青道:“殿下,南城的乐芳阁您没去过吧。那儿新来了个叫玖儿的清倌,一手琵琶弹得绝妙。我已经订了个雅间,打算现在去听听他的曲儿。殿下若有空闲,和我同去如何?”

“上午?父君是有什么急事吗?”欧筱彦有些纳闷——这位“生身之父”性子慵懒,从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自己每次进宫拜见他,时间都习惯性定在下午。

“他醒了。之前我回来时听春儿说,飞儿已经被小庆派去服侍他了,小庆现在好像也在那里。司徒公子药下得迟,所以还没醒。”

肖平乐告诉她:“主子,关门的方法和开门的完全一样。”欧筱彦点点头,侧着身子挤进密室的窄门。肖平乐跟在她后面。

吴大槐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惊愕:“啊?!林大公子当时叫三个女子上楼给他赔罪,莫非那位颜小姐……”

欧筱彦喃喃道:“我拿来的么?”她越发觉得“前任”古怪了。

那边小庆却在大叫:“饿死了!我们都还没吃晚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