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庆又道:“主子,我已叫人监看着他了。虽然他言明还债之前不会轻生,可眼下他这般伤心难过……万一心绪不稳下出了什么事……”

欧筱彦笑道:“莫非你又行侠仗义了?”

小圆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的手上端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的是一只荷包。何元碧一眼看到了它,当下又惊又喜地瞪大了眼睛,拿起荷包道:“小圆,你怎么找到我的荷包的?!”

“不要说你我了,就连乔青青原来也一直不知道。她说她女儿心口痛的毛病得了差不多快一年了,看过多少郎中、喝过多少药都不见效,发作起来难受得要命。前几日她撞见乔木木梦呓,才知这竟是因崔无相的掌伤所致。当初崔无相被乔木木缠得心烦,便打了她一掌,乔木木一直向母亲隐瞒此事,而她这内伤乔青青竟也瞧不出来,还以为只是疾病。”

方涟墨顺从地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往里边走。他一面走一面问道:“表姐,那小苏为何满脸尽是伤疤?”

“小的马上就去!公子您等着!”小厮如一支箭般向走廊东头冲了过去。欧筱彦看见他进了朝北的第一个房间,略一思忖,也跟了过去。

二皇女离开后没多久,何元碧的小厮小圆上门来了。早晨何元碧禁不住哥哥软磨硬缠、答应再在他家住上一天的时候,派了小圆回武馆带信给秦多煦,秦多煦并无意见,不过她后来想起了药室还有点事情,于是又让小圆回去询问徒儿。何元碧见状决定回去,何元青这次怎么也留不住他,只好派了它“怪异至极”,欧筱彦料定这是上官子烨的主意,正自沉吟间,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了——推门的人正是上官子烨。

“嗯?”秦多煦不答反问:“元碧未曾和你说过他么?”

“……”林湘然原本在对方那个轻柔的吻后脑海中几乎成了一片空白,现在又被她直白而温柔的笑语调弄得玉颊飞红,他羞急地挣脱开她的怀抱。欧筱彦任他行动,笑吟吟地看着害羞的美人低垂螓首坐到桌前。

“大叔言之有理,可林湘然既然是殿下的心上人,咱们公子不就……”小易苦着脸。

“既然你自己并不想杀她,‘凌迟’的解药我又可以帮你弄到,你还有什么顾虑?安安心心的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六颗,半年的时间……欧筱彦沉吟不语。小庆又道:“我已探过林家随从的口风,他们对一切毫不知情,因此我把香囊说成属上官子烨所有,他们也并未怀疑。对了,主子,何公子可晓得林公子中的是什么毒?”

何元碧意识到她的打算,脸上顿失血色,失声叫了起来:“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他冲到欧筱彦身边,紧紧拽住她的一只胳膊,不让她解下腰间的佩剑。

欧筱彦见小庆盯着自己染血的衣襟,道:“这是他吐的血。”她把两个小厮招到近前,“林公子身上有个香囊,里面装着治他病的药,你们赶紧给我把香囊找出来。”刚才他说香囊在他腰间,可自己没有看到……希望他只是记错位置而已……

“回主子,林公子统共就只重复一句——‘为何要让我遇见她’。”

“原来如此。”欧筱彦点头。

她站起身来,二皇女随后对十二皇女道:“小十二,跟你三皇姐讲一下郎中诊治的情况。”

方涟墨看着远去的高大身影,不自禁的又想起昨夜她将自己紧拥入怀、同时口口声声唤着“灵雁”的情景。他怔怔的站着,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方涟墨连耳根子也热了起来,啐道:“你怎这许多废话,快走。”……

桌上留着那人昨天看的书,欧筱彦不由自主的伸手取了过来。翻着翻着,她心念一动:灵雁要学这个,是为了给孩子做小衣服的吧……可是,那个孩子不会出生了……

欧筱彦喃喃道:“难道是铊中毒?”她记得以前看过的报道,清华大学一个女生被投铊毒,症状就是这样的。那个女生被两次投毒,开始查不出来是什么病,到后来发现是铊中毒的时候已经晚了,虽然用药挽回了生命,但铊毒破坏了她的神经系统,她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了……铊,是一种太过可怕的毒物!

欧筱彦将托盘搁到桌上,回到床边。当她撩开帐帘时,却见那个娇小的人儿裹着被子缩在床角,满面红晕。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瞅着欧筱彦,小小声的说:“我要吃夜宵……”

秦多煦授完今晚的课程后就欲离去,被欧筱彦留住。她把乔木木找寻崔无相的事情跟秦多煦说了,后者听完,冷冷道:“那个疯丫头,缠人缠上瘾了,崔无相也够倒霉的。”

欧筱彦将柳贵侧君为自己定下的亲事告诉她,末了说:“师傅,您看……”

令他意外的是女儿惊是惊了,却没有喜。欧筱彦扯了扯嘴角,僵硬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多谢父君。”

“皇女殿下,您来了。”方卢氏坐在外间愁眉不展的发着呆,看见欧筱彦来了,忙起身给她福了一福。欧筱彦“嗯”了一声,没说什么,提着春儿备的食盒进了里屋。

“也对,不然她怎么会死得这般快呢!”小庆又问程灵雁:“程公子,飞儿服了化胎散没有?”

欧筱彦僵了僵,“那你岂不是今年就要嫁给她?”

此时,小庆口中叫着“主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将手中拿着的木匣子往桌上一放,又往门外喊道:“快点,你们快点!”

“喔,何元碧……何公子……”十二皇女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在何元碧身上打转,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美貌的欣赏。何元碧被盯得很不舒服,一声不吭的转身进了船舱。十二皇女看不见他身影,惋惜的“唉”了一声。欧筱彦微有愠意:这小十二今年才十四岁,明明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怎的色心如此之重,对自己身边的人也敢用目光染指。

“听说他是皇后唯一所出,人又美丽聪慧,在长峦国的皇子中是最最受宠的一个。只是有一点,他是早产儿,先天不足,身体十分孱弱。父君常常对我说:要娶这么一个药罐子,又是个异国人,真是委屈了你姐姐——”欧筱彦还想再往下说,被何元青打断:

“好,我现在就去。”

“行,你去吧。”欧筱彦转头对方涟墨道:“表弟,请先在这里稍候片刻,我有事去去就来,等会儿我们就去用膳,我给你好好的接风洗尘。”

“她要找一个人……唉,不说这个了。说说你,我瞧你对小倌们全无兴趣,是不是一颗心全都放在那个娃娃身上了呀?如此看来,我这媒做得可真对头呐,哈哈……”

“是啊。”

“哦,怪不得不见她的人影。对了,主子,宫里刚才来了人捎话,说柳贵侧君让您明日上午进宫里。”

“你去照顾他吧,我给你放假放到颜明微回来。你现在就可以出去给他找房子。对了,程公子醒了没有?”

欧筱彦依言而行。敲完第三下的时候,绿如意掉了下来,被她眼明手快的接住。这时,暗门弹了回去,整个镜子缓缓地从墙面上翻转了一个小角度,露出一条仅可勉强容人侧身通过的缝。欧筱彦从那狭窄的入口望去,室内一片光亮。显然这里跟瑞祥武馆一样,摆着颗夜明珠。

“前天去辅清县,在这里停留了一晚。我到明月书坊底下看了他的绣球招亲……与他有一面之缘……”

小庆笑嘻嘻的点头:“回主子,这药是您半年前从二皇女殿下那里拿来的,今天正好派上用场,没想到发作起来这么快呀。”

欧筱彦的第一反应是对方不知变通,转念一想,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望着眼前珠泪莹然的小脸,欧筱彦沉默了:程灵鹤的字里行间透出,他深信自己是扫把星,父母得怪病就是被他尅死的,他不能再尅自己的亲人。程灵雁本来就心疼弟弟,一看他如此说,不难过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