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保险之后,我们又去户外用品商店采购了全套的驴友装备,然后分头行动。他去准备一些方术上的必备品,而我则去超市买了很多压缩干粮和罐头,最后二人集合,把东西装满了两个大登山包,就打了个车,直奔机场。

我们俩悄悄合计了一下,觉得想要问出真相,也只能实话实说了。于是,秦一恒就把那个中年妇女叫来,问这个坛子是谁让她摆在这里的。中年妇女起初还有些戒备,看样子并不打算启齿。但秦一恒告诉她,虽然现在他没办法把坛子拿下来看,但他也能猜出来,拴锁的麻绳是缠在坛子上三圈的,而且按照八字来说,死者命里缺金。

我虽然惊魂未定,但听说只要离开它能触及的范围就安全,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跟着我也纳闷起来,按照秦一恒的意思,这个东西是长在宅子里的?我倒是听说,譬如很多新建的宅子施工的时候,会有工人把杀害的人用水泥灌注在墙里,那种冤魂是不是就不能任意移动了?难道说这个东西就是在建宅的时候被浇筑在地板下面的?

支开袁阵谈何容易,这个时间,人家都上床睡觉了。我琢磨了半天也没编出个像样的理由,差不多过了足有十五分钟,我想得头都有些大了,没想到袁阵却换好了衣服从里面出来了,跟我说他也是愁得发闷,想去酒吧转一圈,问我去不去。我正发愁怎么把他支出去,他倒主动出了门,我连忙说不用,叫他玩好注意安全,就把他送出了门。

起初,他开得很小心,衣柜门只是被开了一个小缝,他稍微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下直接拉开了衣柜门。

秦一恒先进了门,然后才叫我跟进去。整个房间倒真有凶宅的样子,家里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一些破破烂烂的塑料袋、报纸一类的留在地板上,到处都是灰,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来过了,站在里面人就会情不自禁地紧张。

我听他说没事了,也长出了一口气,可是对于那个草人还是有些忌惮,就让他放到了卫生间里。

之所以风水先生的社会地位很高,并不仅仅是他们的本事让人钦佩,而是但凡这些人无论在阳宅或是阴宅的建造中做一丁点手脚,那对于主人来说很可能就是灭话,而是拿出手机,给我放了一段视频。视频应该是从某个视频网站上下载下来的,画质不是很好,但也能看个大概。画面上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坐在讲台上面侃侃而谈,细听起来,讲的大概是风水理论的东西。我看了就很不解,心说,难道这个老头讲的就是他刚才给我讲的那些东西?他是怕我不相信特地拿出来做佐证的?可是听了一阵子,内容虽然挨上边,但实际却并无联系。我就用目光向秦一恒求解。他见我并无耐心看完,就直接把视频拖到了结束的地方,提醒我专心看。

这下,我头皮瞬间就有点发麻,可是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绷紧了身体,努力放平呼吸。之前跟刘瘸子一路过来,我即便没有刻意注意,但也是眼见着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啊,怎么这个时候他的脚忽然就好了?难道他之前一直是装的?可如果是装的,我明明还在这个屋里,他为什么不继续演下去呢?

卧室布置得挺干净,一面墙都被打成了一个大书柜,基本上都塞满了书,而且倒也真如老太太所说的,靠床边的小床头柜上摆了好几个杯子。我进这屋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倒是刘瘸子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直皱眉头。

刘瘸子为了让我听得更明白,就简单给我举了几种“翻”病。像是“攻心翻”,据说要在肛门里塞上大蒜才能治愈;“羊毛翻”,要在身体的某一处用针挑出类似羊毛的东西才能治愈,听着就很邪乎。跟他聊了一会儿,我倒是长了不少见识,就顺着话茬直接问到了那个佛像为何是背对着外面。

这么一想我的心就放下了,趴在六楼的一扇门上贴着耳朵听,屋里也听不出什么动静。我直接就敲了敲门,寻思着我就这么挨着楼层向下敲,即便找不到他,估计也能在一楼外面看见他了。

就这样,我们就开始着手准备要用的东西,我无非就是帮着他提一提袋子,其实也是落一清闲。这次准备的东西,说不上特别,基本还是以前常用的那些,唯独这次他买了很多红线。先是把红线浸到用李子榨成的汁里,然后把每一捆绕开,捻成一股,再互相连接,这样就连成了一根足有几十米长的红绳,最后在红线中间绑了几个扣,拴上了一个一个装着五谷杂粮的小袋子,线的两头各拴着一个小石头。这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我们就返回了村长家,叫村长家所有人今晚都住到外面去,并且又让村长告诉这个单元另一边的住户,也要暂时避一下。等到人都疏散开了,我们就在村长家里等天黑透。

这一次的经历让我身心疲惫,回去很多天心情都比较低落。索性关了手机在家闷头玩了几天游戏,其间秦一恒倒是没来看过我,不过我们也偶尔会在网上说两句。

对于我们俩又突然造访,那对夫妇起先还很吃惊,而后估计以为我们是变卦了想买下这个宅子,居然还很好心地又要主动起草合同。这下我更不好意思了,随口跟他们编了一个理由,说小姑娘的魂魄还未稳,我们得用方术做个简单的仪式帮她稳一稳魂。

秦一恒说现在的情况很不妙,不过也的确是跟之前那些人看过的一样,女孩的魂莫名其妙地丢了不少。

接着秦一恒对我讲述的事情所给我带来的震撼,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我一直以为,我跟他做这行这么久,对方术之类的东西已经有所了解了,但实际上我太坐井观天了,我从没想过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办法,来帮助人类达到如此居心叵测的目的。

他继续说道,然而,光有“聚宅”还不够,宅子分阴宅和阳宅两种,这无须多作解释。阳宅即是人居,阴宅则是墓冢,但这也不是必然的,很多没有阴宅居住的孤魂野鬼,无法进入轮回之路,游荡在世间,它们总要有个去处停留,阳宅就是一个很好的落脚点,所以,在中国的文化中,从厅堂的镇宅之物,到门前的镇宅门神和石雕,都是有的。而一个名门望族在埋下“聚宅”之后,就会在门前的两头石狮子下面,左边压下主人的生辰八字和姓氏,右边压下用料明细列表,这个简单解释起来就叫作宣宅有主,这样一来,无论大魔小鬼,皆敬而远之。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并不是所有门前的狮子都会有镇宅的作用,如若摆放不当,反而会破了风水,为主人招来祸患。首先,两只狮子的嘴一个张开一个闭合,代表的是吐纳之意。而银行前面的狮子嘴巴一张一闭,张是招财,闭是守财,为钱财只吃不吐之意。最后,古庙门前的石狮子是左公右母,看口型大概也能有个了解,一个在念“阿”,一个在念“弥”。而这几种,无论任何一种的摆放顺序错乱,都会反其道而受之。

正当我愣神的工夫,秦一恒猛地从我身边蹿了出去,直奔拐角向上的楼梯。他的发力太突然,以至于等我想跟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加上我一时紧张,腿软绵绵的,根本跑不快。等我追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已经上到了二楼,我在楼下听见楼上嘈杂的脚步声,肯定不只秦一恒一个人!可是在这个时间,会有谁也来到这个宅子里面呢?没等我多想,就听到一楼门口的位置,“轰”的一声巨响,我侧目一看,那个钟馗像被人推倒了。

我想了想,还是咬牙答应了。我其实还是为了钱啊,真是豁出去了。

后来,镇上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小混混不信邪,反正他也无家可归,就搬了进来。接着怪事就在他身上发生了。他每天醒来,就会发现有人用树杈在地上写的字,具体写的什么内容他也看不懂,不过对人身倒也没什么威胁,他也并不害怕。久而久之,这个小混混竟然无师自通,也可以挥笔泼墨,写上几笔好字,后来竟然成了新中国成立以后挺有名的一个书法家。

秦一恒说,事实上人的信念相比较来说是很强大的一股力量,虽然我们看不见摸不着,也没有任何科学论据直接证明它的存在,但如果把很多人的信念集中到一起,就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反应。简单点说,有一万人都相信面前的一块儿石头能辟邪,只要大家的信念是统一的,没有杂质的,那么这块儿石头就真的能辟邪。说到底辟邪的并不是石头,只是所有人的信念而已。

出了门我就问秦一恒,感觉怎么样?

秦一恒想了一下,说,我也说不准,但是我发现那些被烧掉的纸钱都送到了这个宅子里面。

第二天,秦一恒先是把狗折价卖回了宠物店,接着就拉了四个工人过去干活。单刀直入地,进去先拆了宅子的木门,大刀阔斧这么一劈,果然发现了蹊跷。木门应该是特殊定制的,在木板中间夹着一层东西。我用手摸了一下,不是很硬,还有点质感。秦一恒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半天,又端详了一阵,告诉我说,这大概是用朱砂、驴胶、木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混合到一起做的。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木屑肯定是用了很多年的辘轳上的木头绞碎后弄成的。辘轳常年按照一个轨迹运转,加上接触人气,在某些学说里说是可以保团圆。这么做,辟邪是其一,最重要的就是可以保夫妻和睦。要是以现在的情形看,恐怕这门的改造应该是他们夫妻中的一人所为,没想到弄巧成拙,让男主人困在了宅子里。

最让我意外的是,秦一恒还去宠物店花一千多元买了一只半大的牧羊犬,用红绳子套好。这让我实在摸不着头脑。他解释得倒很简单,狗有阴阳眼,晚上有只狗在相当于多了个帮手。接着他给我细讲了一下:很多养过狗的人都会有所经历,尤其在夜晚出去遛狗的时候,狗经常会对着一片虚无的黑暗或是一个没有人的方向乱叫,这是狗看见了脏东西的表现。而某些村子里,通常是一只狗先叫之后,全村的狗都会跟着一起吠。据说这是有地府的小鬼押解着冤魂经过。而黄豆是明正气的,可以辟邪。鸡血就更不用说,自古就是驱邪中常用的道具。

听完秦一恒的话,我赶紧用眼神扫了一遍,倒是真的有四个人没抽烟,不过多是女性,只有一个是男人。我情不自禁地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男人身上,可是,看了半天也没觉得有奇怪的地方。

他用块红布擦了半天,长出了一口气,问我,看见是什么样的东西了吗?

说实话,他的这个办法很损的,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人都是这样,我们俩谁也不是来普度众生的,都只是为了一己私利。不过,我问秦一恒具体写的是谁的时候,他却不肯告诉我了,只是一再声明,我俩现在没事了,这事算是了了。但经过这么一闹,不知道土大款那边会有什么反应。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土大款又主动找到我,说把价格提到三十万元。我跟秦一恒一合计,赶紧应下了。回过头他才告诉我,看到土大款这么着急,他似乎猜出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跟着慌了。如果是合同上面有什么漏洞,我们被坑点钱也就算了,但听他的语气,想必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我连忙问秦一恒我们中什么计了。

找到秦一恒,跟他说了脚印的事情。他安慰了我半天,我才稍微平静一些。而后,他说要帮我把身上的两个鬼赶出去,我自然感动得痛哭流涕。

话还没出口,秦一恒就先告诉了我答案,这些灵牌上的人都是一天死的。

一天死的?起初听他这句话我没反应过来,还寻思,人肯定都是一天死的啊,没听说过一个人能死好几天的,而后我忽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连忙也拿着手电去照,一连照了几个牌位。我又不甘心,又随机照了几个远一些的牌位,这下,我头上的冷汗已经流到眼眶上了。

秦一恒说得没错,虽然老历上所指的什么年、什么日我并不太了解,但起码我还识字,这些人即便所处的年代乃至朝代都不尽相同,但都是死在时年的同一个日子!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在那一天死是这个家族的传统?可是这也完全说不过去啊,除非是自杀,否则天灾、人祸、疾病、衰老,谁他妈的能计算得这么精准,都在同一天死?

我想问秦一恒,谁知道他却已经开始打着手电逐个查看起牌位来。他先是在前面几排看了几眼,然后直奔到了最后一排查看了几个,最后居然定在一个牌位前不动了。我心知这是有事,连忙跟过去,顺着他的目光一瞅,整个人就打了一个激灵!这个牌位与其他无异,然而上面刻的名字竟然是万锦荣!这个名字对我而言并不陌生,他就是那个已故的著名建筑师,我手上还有他家的一枚象棋子。这下我倒是懂了,秦一恒为什么会一直盯着这个灵位看,因为这就有一个很大的疑点,首先,这个老头的家族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们并不知道,单从这个宗祠的规模来看,想必是个庞大富足的家族。虽说宗祠都会建在这个家族最初兴起的地方,可是这个村子太偏僻了,而且周围也诡异得很,那个老马又被人用了足缚,这一切都显得很不合情理,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个万锦荣并没有死多久,那么他的灵位也一定是最近才立在这里的。难道说那个要把脏东西带进这里的人就是为万锦荣立灵位的人?这不解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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