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时,就听走廊里有人用白话大声叫他的名字:“阳仔,阳仔,肖阳,你在哪里?”

此情此景,对于饱受各种重生、穿越文熏陶的肖阳来说也算得上是“神交已久,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了,可不知什么原因,他却再也感受不到之前那股狂喜,反而觉得胸中无比憋闷,像是喘不上气来一样。

对于辗转换过好几家医院检查、治疗的肖阳来说,病房里的环境布置和消毒水的气味自然不会陌生,但令他感到不解的是,虽然病房里的各项设施包括病床、输液架、生命体征监控仪在内都是全新的,其样式和型号却很复古,输液用的吊瓶还是他年轻时见过的那种葡萄糖玻璃瓶子,再看簇拥在隔壁病床前的病患家属,从衣着到发型都是上世纪80、90年代的样子,到处都透着一股怀旧气息。

她被这段话搞糊涂了,正常情况下,来现金柜台的人除了存款之外,通常只有两种要求,一种是“give---ney(取钱)”,另一种是“give--the-ney(打劫)”,这give--a-kiss又是几个意思?

陈警官面色不善地打断了他的话,“让孩子自己说,好吗?”

听他们争个不休,肖阳就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看这两位巡警的架势,是铁了心想查出事情真相,就算这会随口糊弄过去,也难保他们不会从别的渠道下手调查,到时不胜其扰不说,他也委实不想担个做伪证的罪名,在以信用消费为主的美国,这种不良纪录将很有可能影响到他一辈子的前途。

前思后想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作答,被双方催得急了,肖阳一句英文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两位巡警和肖增福都是大感意外,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说什么?”

话一出口,肖阳就有些后悔,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也许……假装失忆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比精神分裂更让人容易接受一些。

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真的失忆了,只不过失去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的记忆而已。

转念再一想,拿失忆当幌子的话,他也不用担心会在口音或表达方式上面露出什么马脚,索性把心一横,再次重复道:“我说,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乱得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知道这里是医院,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想不起来是怎么受的伤,所以求求你们各位,别再逼我了,好吗!”

肖增福和两位巡警面面相觑,都有点搞不清状况,那位妇女也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捧住肖阳的脸颊,急切地问道:“你在说什么呢阳仔,别吓唬阿姨了好吗?什么叫‘都想不起来了’,你……你真的忘了昨天下午发生什么事了吗?”

催问肖阳的同时,那妇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那漆黑的瞳仁中看到某些玩笑或恶作剧的意味,然而她注定要失望了,因为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迷茫、未知、焦虑和恐惧,唯独没有她想要看到的虚伪与欺骗。

“我是说真的!”肖阳心想既然开了头,索性把戏演到底,何况他是真的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们!我是谁?你们又是谁?”

“你……你……我是你刘阿姨啊!你不认得我了?那你总该认得你老爸吧?难道你连他也……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阿姨的语气中充满着难以置信,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欣喜和兴灾乐祸,见肖阳一声不吭,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忽然又有点心悸,转头朝愣在当地的肖增福使了个眼色,“医生,老肖,快去叫医生!”

“什么?哦,是,是,周医生,周医生!”肖增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推门而去,事发突然,情况不明,两位巡警也没拦他。

周医生和两名护士很快就赶了过来。

知道这是必经的程序,肖阳便摆出一付任君采撷的痴呆模样,像只温顺的小羊般被医护人员牵着做了一番深入、彻底、全方位的脑部检查,又进行了一连串的心理、记忆及智力测试,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智力正常、具备基本的行为能力,除了脑部的外伤和短暂失忆症状之外,一切与正常人无异。

看着手里的检测报告,周医生说:“初步判断,应该是大脑受到剧烈碰撞后导致的暂时性失忆,这种情况通常是由于脑部积血压迫负责记忆功能的神经所导致,一般情况下,放出积血后,短暂失忆的现象就会自然消失,然而从刚才的头部造影检查结果来看,他的颅内并没有明显的出血症状,因此我们需要再给他做更进一步的详细检查,才能确定最终的治疗方案。”

听完周医生的解释,刘阿姨似懂非懂地连连点头,她受教育水平不高,只能勉强听懂这番话的表层意思,“也就是说,这个病应该能治好,是吧医生?”

周医生迟疑了一下,很公式化地回答道:“请原谅,女士,这一点我无法给出确定的回答,但我可以保证,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还请您理解我们的工作。”

刘阿姨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又问:“那……治这个病大概要花多少钱?”

肖增福在旁边瞪了她一眼,刘阿姨眼皮一跳,低下头不说话了。

周医生理解地笑了笑,安慰了几句便告辞离开,没等他出门,肖增福忽又想起什么,连忙从后面叫住了他:“对了,周医生,这件事……能不能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对方回过头看看他,“这是当然,根据医患协议,我们有义务为患者的病情保密。”

肖增福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谢谢。”

看到周医生出来,一直等在走廊里的陈警官连忙迎了上来,“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

周医生说:“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其它的恕我无可奉告。”

布莱恩特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跟他谈话?”

周医生朝房门摆摆头,“随时可以,只要他的监护人允许。”

两位巡警也算是经验丰富,知道这种情况下很难取证,这件事基本上已经钻进了死胡同,相互对视了一眼,借题发挥、捞点好处顺便赚点办案资历的心思也就淡了,敲门进去,不咸不淡地安慰了几句,留下一张名片,出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