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再度移到了乐令身上,一道真炁聚在指尖,欲透不透,只差点一步便要破乐令的玄关祖窍。门外却忽地传来一声清朗佛音:“阿弥陀佛,贫僧打扰了。”

玄阙轻抚着他顺滑的长发,不甚在意地说道:“这也不全是你的过错。六欲阴魔锻魂**直指长生,即便不能得道也能逆天延寿,所以修习者特遭天忌,劫数也比旁人更多、更难度过。你这一世亦是有魂无魄,还未入仙关就能长生不死,将来劫数自然更多也更难避开。你的道心不够坚定,绝争一线的魄力也不足,今后还须多磨炼。”

玄阙老祖抚摩着他细腻光裸的胸膛,低下头看着他被自己亲吻得微肿的双唇,忽地想起自己未飞升之前,每日将这个弟子带在身边教养的情状。那时若早做到这一步,说不定他的心里早有了自己,那道人劫也不会来得这般激烈……

反正他在师尊面前从没有什么瞒得下去的事。前世死因说出来固然会招至师尊责罚,可就是不说也未必能逃得过去……师尊既然能知道他转生之事,怕是也早已知道他和秦休那一段不堪的因缘了。

血魔身形猛地崩散,血气再度聚集起来时,似乎又小了几分,然而自五色玉石中挣动出来的部分却更多了些。他身上一片森然杀气,却没直接扑向乐令——炼魔紫雷的光芒仍在乐令身上闪动,正是对付魔修的天然克星。而他这样修习化血**的魔修不用法宝,遇上此物当真无法可想。

他将那道仅有的先天元炁勾连阴阳陟降盘,在自己身外布置下一个极小的八卦阵防身。而后自法宝囊中召出飞剑,悄然瞄准了一个已蠢蠢欲动、即将扒下身外道皮的魔女。

四天之后,飞梭终于驶入摩夷州地界,莲华宗也是近在眼前。与罗浮宗所在的黄曾州不同,摩夷州各大宗门皆是建在凡人生活的城镇之中,莲华宗本宗虽以阵法护持,本宗之外却还兴建了一座莲华寺,其中多有凡人出入礼拜,香火甚是繁盛。

那好像才是三百年前的事。三百年一晃而过,当初还在上师境界的小和尚已成了独当一面的真人;可他却已修为尽丧,还要这样恭谨地迎接手下败将的弟子。

景虚真人缓步走下玉阶,身上清光缭绕,虽然相貌平平,但一身气度风采却不逊于阳神真君。他扫了池煦和乐令一眼,缓缓说道:“夫执一家之量者,不能全家;执一国之量者,不能全国。本峰之所以挑选弟子格外苛刻,就是因为所选的弟子要有执掌门派的器量格局。”

满殿弟子目光顿时都落到他身上,有讶异有崇敬,当然也有不屑。上座修士们的反应自然与弟子不同,云铮温柔含笑,抢在众人之前答道:“只怕你不能挑战秦朗了,依本门规矩,真传弟子不能接受外门弟子挑战……”

秦弼终于放开了他的手,胸口却仍紧贴在他身上,一手抹上他纠结的眉心,猛然低下头吻住那双正吐出无比疏离之词的苍白唇瓣。(.suing。)

苑明珠终于变色,眼中含上了泪光:“这是苏师姐才替我挑的铸剑锤,我……”她本就是铸剑师,将铸剑看得比获胜重得多,连忙收回巨锤,细看着上头那道裂缝。待看清楚了,神色才略定下来几分,拍着胸口自语道:“好在裂得不多,立刻修理应该能修好,我找师叔去。”

然而那片竹叶触到阵中气机之时,却忽然爆开一片清光,裂成无数碎片。那些碎片一而十、十而百地炸裂开来,白光闪动,转眼便已将台上六仪阵与乐令湮没其中,只余下阵阵烟尘。

他满心期盼着乐令也和那位苑师妹一样依靠着他,可惜等了半天,乐令连脸也不曾红一红,更不要提藏到他背后了。(suing)池煦略有些失落,只得安慰自己,男子与女子本就不同,他师弟的腰围还没到……咳,他师弟还是很懂事知礼的。

他态度强硬起来,乐令也不能生硬拒绝,只好随着上了飞剑,一路往山下坊市而去。

来人正是问道峰前任首座,也是秦休的师父,朱陵真君。他抬手送出一股掌风,止住秦休下拜之势,自己则缓步登上玉阶,坐到了方才秦休所坐的位置:“本座常说师徒传承优于家族传承,就是因为修真世家出身的人过于看重小利,不见大势,只想为自己族人求些好处。”

此人外表暴躁,内心倒好,是个怜才之人。不过这样的教学已过了一般讲道的范畴,倒有些像调丨教弟子了。他以后还想多接近秦休,与其平起平座,若是真拜了金丹宗师为师,辈份便低了两层,实不如以后想法展露实力,得一位元神真人的青眼……

那粒蝓卵才一拿出来,其中蕴含的灵力便四散逸出,整片山洞中灵气都浓郁了几分,自万千毛孔中透入肌肤,即便不以之修行,也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如今乐令已经昏迷不醒,牙关咬得死紧,药丸却是怎么也送不进去。秦弼试了几回不成,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将流珠白雪丹放入自己口中。那丹药入口即化为一股微甘的药水,其中充满灵力,在他舌下存了一阵,药力便渗入经脉,将他身上伤处抚平了许多。

对面的乐令毫无反应,不远处却响起一道充满恶意的狞笑:“原来真传弟子就是这样的货色,师父好男色,徒弟也上行下效……不对,你们秦家应该是从根子上就有这爱好,今天我倒真是看了一场好戏!”

……这些外门弟子经常在通幽湖做任务,对地形都相当熟悉,还有可以在沼泽中行进的法器,这点还真是有些麻烦。

骆涵法力高些,自然挑了秦弼这个炼精三层的弟子。见秦弼发现了自己,他桃花眼中微含笑意,一语不发地向前冲去,手中一把折扇展开,扇上腾起一只水墨猛虎,长啸一声扑了出来。

怕是那天看到自己辛苦收集的剑法玉简成了秦休换取功德之物时,一时气恨得心神失守,才生出了此物吧?这两天又忙着祭炼飞剑,竟也没空检视灵台,倒叫此魔存留到了现在。

他说这话时,剑已落在了悟法峰峰顶。乐令既不能推辞,也就随着他向器藏楼走去。为表现出他对这位师兄的亲热,还随口问了一句:“池师兄对此这么熟悉,莫不是也用善功换过东西?”

到得步虚峰上,孔容便先带乐令去万象殿登记身份,领了象征内门弟子的玉牌、衣物和一个豹皮法宝囊,而后又带他到山腰处一带几间洞府门外,叫他随意挑选。

这是白骨魔宗的法器,此子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得了这东西,而且还敢在罗浮真人面前运用?

然而就在那鹤才落到与大殿最高一层相当的高度时,周围空气忽然震荡起来,凝成一道巨剑的虚影,挟着斩杀万物、斩破空间、斩断一切生机的威势当头劈下。只看一眼,便令人全身发冷、心生畏惧,仿佛连一身胆气也要被这剑意斩灭。

老祖自然答应,带着众人走到乐令独居的小院中,看到了几乎已冻在冰壳之中的乐令。他将神识探入乐令体内,原本成竹在胸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倒吸了口气:“他经脉中有一滴至阴至寒的玄**精,而且其中寒气已与经脉、真元冻在了一起。若强行将水精取中,容易伤到经脉,断送他日后修行之路。”

乐令又冷冷看了一眼秦敛浮在水上的碎尸,暗叹一声:如今又有愚人自愿送入水中做了这孽蛟的食物,它吃饱血食,恢复了力气,自然能挣扎出来了。

乐令昏昏沉沉地听着这话,每听一句心头就似被狠狠刺了一刀,体内灵力也左冲右突,无法平息。他默默咽下一口鲜血,无声地念动拂魔咒,将盘绕心间的魔念驱散。然而那些魔念璇灭璇生,似乎永远也驱不尽,化作秦休的模样在他心中舞动。

秦升指着这传送阵道:“此阵乃是四千年前,我秦家祖先无意在此发现的,另一端直通到一处神仙遗府。先祖便是在那座洞府中寻到许多灵石法宝,才开创了秦氏一族的基业。

行功约有一个时辰左右,那道清光便不再流转。乐令回视体内,见得淤塞的经脉又有一处松动,魂魄散发的白光也隐隐亮了几分。这速度与他前世自是不能相比,但应当足以在半年内突破玄关了。明年六月便是罗浮宗十年一度的收徒法会,以他的出身,只要打通玄关祖窍,踏入炼精化气之境,定能顺利被收入门中。

取药只是说给秦修听的借口,只怕进了那处洞天,等着他的便是有备而来的明性峰弟子——到时候凭那药指称他在莲华宗时就勾结上了魔修,或是直接在那清元洞天中杀了他,都没理可讲。云铮真是打得好主意。

两个正道名门的元神修士竟要摘取魔修才会用到的药草,罗浮宗也真是会出笑话。

他们这些话全数落在乐令耳中,听得他这一路上冷笑频频,直至到了步虚峰顶的云笈殿外都收不住嘴角上翘之意。

景虚真人也是一样欢喜:“想不到你才入门几天便筑了基,真不愧是步虚峰的弟子,老夫的确还有几分眼力。你池师兄也在冲击结丹,你们师兄弟皆是一样替为师争气。先前为师想送你一件法器,如今你已筑基了,法器便拿不出手,还是送你一件我年少时用过的法宝吧。”

他翻手便从袖中拿出一支清翠欲滴的竹笛,亲手放到了乐令手中:“此笛名叫万缘,一声动而万缘起,最能乱人情志,你在门内大比时挑的飞剑已不错了,我再给你也是浪费,只留着这笛子防身吧。”

乐令最擅长的便是污乱人心神,有这笛子掩护,偶尔用个魔功也方便。他恭敬地接了笛子,景虚真人含笑捋着长须,却没直接叫他退下,而是沉吟了一阵才道:“你既已筑了基,也该为门中做些事了。我记得你在和徐师弟学阵法?待会儿便去万象殿领任务,明日起便随他学着维护本门护山大阵吧。”

护山大阵?乐令惊喜得说不出话来,连忙躬身应下:“弟子绝不辜负师父信任,一定随着徐师叔做好此事!”

若是他能插手罗浮宗内的阵法,便可方便的在问道峰做些手脚。或是在隐蔽处布置一个有利于他的阵法,将来把秦休引入其间,借着地利之势杀了他……不,岂能只杀他,还要将他也炼作傀儡,如同云铮一样。

乐令欢喜得眼睛都亮了几分,再三谢过景虚真人,起身便欲告辞。景虚真人含笑点头,最后又叮嘱了他一句:“三年后便是黄曾州一处上古仙人遗留的清元洞天开放之期,你也不要放松修行,将来到那洞天之中,也好得些机缘。”

就是秦休二人所说的清元洞天?能长出仙娥草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善地。不过还有三年……云铮竟舍得让他多活这么久么?

他十分郑重地应下了景虚真人的叮咛,转身云万象殿登记任务,转头就去了道藏楼寻徐元应。

徐元应见到他时也是惊喜非常,来回看了几遍他的修为,高声笑道:“我年纪虽然大了,眼却还没花,一眼就看出了个好苗子。好,好!你修为又高了,那就能学高阶阵法了,我早替你准备了纸墨,就等着你练习了!”

他从桌上纸山中捡了一摞内含点点星光、质地如同薄毡的月白色星曜纸,连着一张复杂了几倍的八门克应阵一并送到他面前:“阵图要画好全靠练习,连画图都不会,怎么能看得懂大阵呢?”

乐令一腔斗志就被这堆纸生生压熄,人也叫徐元应扣在道藏楼,老老实实地画起阵图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ririrara同学扔的两颗地雷和灯同学扔的地雷,顺便为了手机党,复制一下最后两段

他从桌上纸山中捡了一摞内含点点星光、质地如同薄毡的月白色星曜纸,连着一张复杂了几倍的八门克应阵一并送到他面前:“阵图要画好全靠练习,连画图都不会,怎么能看得懂大阵呢?”

乐令一腔斗志就被这堆纸生生压熄,人也叫徐元应扣在道藏楼,老老实实地画起阵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