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台城,陈庆之与朱异道别,便要出城,前往驻扎之地。

“伤员们怎么办?”这时陈思保跑过来,急切的问道。

陈庆之和惠泽在正前方,他们以辎重车和粮草物资等做掩护,面对着魏军最为猛烈的进攻。

一行人策马来到营垒以南约四五里的地方,鱼天愍和马佛念带着队伍,正在这里等候。见到陈庆之等人平安回来,将士们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欢呼。

门外的宋景休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情况,心急如焚。但是隔着厚厚的城门,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大声为陈庆之和徐晋打气,期望他们能尽快把门打开。

“咱们得赶快把陈大哥救出来,上吧!”惠泽握紧了手中的铁棒。

陈庆之看了一下马佛念,问道,“为什么要带他俩一起去?”

“陈将军忠君体国,堪称我大梁之栋梁啊!”

一旁观战的元延明,用微微有些发颤的声音说道,“临淮王,好久没看到你养的这只蛮兽杀人了!不过说实话,每次看到蛮兽搞出的景象,本王都好几天吃不下饭呢。”

“那怎么办?难道就只能这样回去了?”徐晋有些不甘心的说。

马佛念转过身想离开,芮文宠赶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哎呀,文才,刚才为兄已经说过,事关重大,那是必要的试探。”

阳光和煦,清风拂面,萧综在马背上展开双臂,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马佛念话还没说完,朱异甩着手中的拂尘打断了他,“不是要你评价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我想听听,你对陈庆之的看法。”

马佛念慌忙跪下来,“学生失言失态,先生息怒。学生知错了……”

“对小僧而言,真正称得上敌人的,就只是杨昭和白罗刹那种人,而这些战死的魏军士兵,其实只是普通人而已。”惠泽抬头望着天边逐渐蔓延的晨曦,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悯的味道,“我们只是立场不同,不得已才以命相搏。我和师傅行脚那么多年,这些魏军中,也许还有曾经对我们施舍过的好人呢……”

“徐晋,你弓术精湛,我修书一封,你把他射进彭城去。”陈庆之叮嘱道,“你最好骑马迂回过去,千万千万不要被魏军发觉!还有,傍晚时务必赶回来。”

元法僧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刚才所言,确实是老朽的真心话。这徐州肯定会不断被北魏攻击的,老朽已经七十有二了,不想把余生耗在与魏军不断的争斗中,就想再安然享乐几年,最后能在自家床榻之上离世。但是……”

“放心,陈大哥,我又不是徐晋,不会乱来的。”惠泽拍着胸膛保证。

到了朱雀栈,刚一进门,陈思保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陈庆之的双臂,绽放的笑容让那张圆脸上的肉都不停的颤动着,“子云,成了!终于成了!”

陈庆之开始分析,“夏侯亶将军一线牵制了大量的魏军——裴将军虽然过世,但在敌军中的余威犹在,魏军断然不敢从此处分兵去讨徐州。各地的叛乱,以及六镇的叛军,也需要大量的军力去讨伐镇压,还要留出足够拱卫洛阳的军队。所以,讨伐徐州的魏军,不可能有太多的兵力,应该也不会是什么精锐之师。”

“夏侯公历来是我大梁重臣,而且同永昌侯一样,当年对陛下有拥立之功,可以说他的声望在大梁,无出其右者。”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庆之也不好再强求,只得无奈的叩首谢恩。

“放肆!!”元诩的话激怒了胡太后,“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军国大事?本宫早已安排郑俨、徐纥二公统筹平叛事宜,怎能由着你一个小孩子胡来!”

“…………”

秀容郡,是尔朱荣的第一个目标!

陈庆之带着徐晋和惠泽也回到了建康。看着街头摩肩擦踵的人流,惠泽忍不住感叹起来,“真是想不到,同泰寺居然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这建康起码又涌进了数万善男信女,可见人心向佛,善哉,善哉。”

梁帝伤心欲绝,哭得极为悲恸。毕竟,韦睿对于梁帝而言,可以说贡献了毕生的心血——在梁帝代齐建梁的过程中,韦睿有拥立之功,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梁帝;大梁建立后,面对北魏咄咄逼人的军力,韦睿更是大展身手,攻克合肥、钟离显才……从北魏的虎口狼牙之下,硬生生的为大梁保住了这天下半壁。

眼看着军队数量逐渐增多,但同时增加的也有军粮与军饷的开支;原本就捉襟见肘的甲胄、兵器、战马等,如今更是显得极度缺乏。

“小僧也是这样想的,其实宋大哥做出这事,也是出于一片慈悲之心。”

马佛念靠近陈庆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主书,宋壮士显然和这些人很熟悉啊,晚生感觉有些不对劲,还请小心提防一点。”

“想找死吗?”那人一字一顿,轻轻吐出这句话,不含丝毫感情,但徐晋却不禁汗毛倒竖,冷汗淋漓。

“文才所言极是。但我军目前没有财力物力来大肆招募,故而只能以精兵立军。”

徐晋也不阻止,任由她尽情的宣泄。过了好一会,嫣然渐渐收敛了情绪,一边擦拭泪水,一边对徐晋说,“你劝劝惠泽吧,从出事那天起,他就一直在诵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我怕再这样下去,他……他……”

朱异说得激动,忍不住站了起来,“你我能身居高位,靠的是什么?是才学!是能为陛下排忧解难!不是靠血统、靠门第。”

一声闷响!强大的冲击力和枪杆的反弹力,徐晋像一片狂风之中的树叶般飞了出去。落地瞬间,徐晋就势一个后滚翻,消解了与地面相撞的力道。

“陈大哥,徐晋去你军中也有一段时日了,我们都很想念,不知可否前去探望一下?”惠泽试探着询问。

“哪里,倒是在下,深感过意不去啊。”

陈庆之这时站了出来,“陛下,永昌侯和中书舍人所言,皆有道理,以微臣的愚见,不如先赐其宅院,以示陛下厚恩;再将其留在建康,暂不授职权,以作观察,假以时日,若确无二心,再择机任用,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我虽脱离大魏,投奔了南梁,可我毕竟是武将,若南梁皇帝真的征召我,必然也是希望我能为南梁立下军功,可南梁的敌人是谁?”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将杨大哥逼到如此地步?”

徐晋正要发作,却被那位帮惠泽停马的人伸手拦住。

“难不成山贼又来了?”惠泽停止了诵经,站起来和徐晋一起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