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站在殿外,杨白华正开始有些百无聊奈的时候,里面传来洪亮的声音,“宣!仇池杨白华觐见!”

吃完饭,杨白华微笑着问道,“昨夜两位小兄弟休息得可好啊?”

杨白华又拉过躲在自己身后有些害羞的女子,“这是小女杨嫣然。”

两人慌不择路,只是任由马匹狂奔,后面的追兵虽然折损了不少,却依旧紧追不舍。不知不觉间,马儿奔上了一条大道,并沿着道路驰骋。

惠泽合十行礼,“多谢阿翁。”徐晋见状,也忙在后面拱手行礼。

一个年轻和尚缓缓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年级应该和徐晋差不多,体型精瘦,一对浓黑的八字眉在光秃秃的脸孔上犹为显眼,笑眯眯的双眼透着出家人特有的和善气息。

“咱们得赶快,看样子晚上要下雨了。”

“那你给我说说,你怀朔的家是什么样子?”嫣然扑闪着那双清澈的眼睛。

徐晋回头看着嫣然,神情凝重了下来,“怀朔的家……要说是什么样子,还真没什么可说的。在我记忆里,娘总是坐在那有些歪斜的房门口,要么在纺线,要么就在为我和爹缝补衣物;爹带我出门,娘总是絮絮叨叨的叮嘱一大堆话,而我和爹都是一阵敷衍便跑开了。爹教我骑马打猎,习武射箭,他对我总是很严厉;但是真上战场的时候,却又总是让我躲在他身后,我一直觉得,爹的背后,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对我来说,有爹娘在,才是家……”徐晋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我的家已经没有了……”

“对不起,我不该乱问的,惹你伤心了。”嫣然眼神悲悯的望着徐晋,接着说道,“但是,这里就是你现在的家,我,父亲母亲,惠泽,我们都很在意你!现在,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大家一起,好好生活下去吧!”说着,两行泪水从嫣然的眼中滚落。

这突如其来的眼泪让徐晋顿时慌了手脚,“喂喂,小姐你这是……”徐晋六神无主的围着嫣然打转,“怎么突然就……要是杨大哥和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小姐了呢。”

嫣然擦拭掉泪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哎呀,是我失态了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早就视你和惠泽是家人了,也盼你们把这里当作归宿,当成家。”

“我没能守护住和爹娘的家,现在,我发誓,用自己的性命来守护大家,守护这个在异国他乡的新家!”

一整天的忙碌喧嚣,终于在月亮高挂枝头的时候平静了下来。院里院外基本打理妥当后,大家简单的吃过晚饭,便准备各自回房休息了。

杨白华叫住徐晋,“晋,子云兄希望有一名弓马娴熟之人,帮他教导士兵的骑射之术,我向他推荐了你,不知你可愿意?”

“杨大哥,咱们能在建康立足,想必受了陈大哥不少关照吧?”

杨白华点着头,“确实受了子云兄颇多恩惠。”

“如此,若能帮上陈大哥的忙,我当然愿意。”

过了几日,陈庆之过来,要带徐晋去练兵之处,他的家乡——义兴。

惠泽依依不舍的拉着徐晋。“晋,让我和你一起去吧,咱们不是说好去哪里都要一起吗?”

“你又不擅长骑马,再说,我们俩都走了,谁陪小姐玩啊?”徐晋拍拍惠泽的肩膀,“我去给陈大哥帮忙,又不是不回来,你替我照顾好大家就行。”

“天气越来越凉了,”杨夫人递过来一个包袱,“我给你做了几件御寒的新衣,还有一双新鞋,到了军营,要照顾好自己……”

“多谢夫人!”徐晋双手接过来,感觉这包袱有着无尽的暖意。

“晋,你可早些回来啊!”嫣然站在母亲身旁,眼中闪点泪光。

“行了行了,瞧瞧你们,”杨白华在一旁笑着说,“又不是要出征打仗,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让子云兄见笑了。”

“哪里,倒是在下,深感过意不去啊。”

来到大门口,马夫已经牵着黑雷在门外等待。徐晋拱手向大家告别,然后提起赤练枪,翻身跳到黑雷背上。

陈庆之略显笨拙的爬到自己的马匹背上,调整好坐姿后,对徐晋说道,“徐晋兄弟,你可别跑太快,在下骑术不精,怕跟不上。”

两人出了建康,一路朝东南而行。沿途秋高气爽,景色怡人,让人心情也分外舒畅。

行了半天的路,陈庆之看到前方路边有家茶铺,便提议稍事歇息,用点茶水点心再走。

店家端上两碗刚煮好的茶水,配上一盘点心。徐晋早有点饿了,抓起一块点心就塞到嘴里。

“哇!陈大哥,这是什么东西?”徐晋将嘴里的点心仔细品味咀嚼一番,伸了伸脖子,将它咽下喉咙,“又香又软,太好吃了!”

“这是米糕,又叫稻饼,是用稻米做的。”陈庆之微笑着说,“虽不是什么名贵的糕点,但在下觉得,用它佐茶,真是绝配啊。”

“真的是美味啊!”徐晋连塞了几块,又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茶水,“等回建康的时候,带上一些给惠泽和小姐他们尝尝。”

“哈哈,行,到时你想带多少都可以。”陈庆之转头招呼店家,“请再给我们一份米糕。”

吃饱喝足,两人继续赶路。

“陈大哥,你家乡义兴离建康有多远啊?”

“倒是不远,若快马加鞭,三日之内也能赶到。但有我这个累赘,起码要多花两天时间。”

“陈大哥,你不是要我教大家骑术嘛,我现在就先教你怎么样?”

“好啊!我若能掌握要领,咱们也能快些到。”

“你看,像我这样,用前脚掌踩稳马镫;抓紧缰绳,不要猛拉;跟着马的节奏晃动,慢慢加速……”

进到义兴的地界之后,陈庆之少见的表现出兴奋之情,“徐晋兄弟,看来拜托你果然没错,咱们起码提前了大半天时间;以前骑马总是摇摇欲坠,平生第一次,感觉到骑马也挺有乐趣。”

“要领就是那些,多加练习就行;马是很有灵性的,有时间多摸摸它,带它一起遛遛。”徐晋一边抚着黑雷的脖颈,一边颇有些洋洋得意的说道。黑雷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甩着头发出一串兴奋的嘶鸣。

陈庆之的兵营驻扎在一处开阔平坦的地面,规模并不大,四周以木篱围起来,从里面不断传出阵阵操练的呼号声,直穿云霄。来到辕门前,一名高大壮硕,古铜皮肤,满脸胡渣的大汉早已等候于此,犹如一座黑铁塔般昂然而立。

大汉兴高采烈的抱拳行礼,“子云,你可算来了!你带的骑马教头呢?”

陈庆之将徐晋拉到身边,“我来介绍一下,”他指着那名黑大汉,“这位是我的同乡发小——鱼天愍。本是名铁匠,也曾投军与北魏交战,在军中做过队主,孔武有力,现在替我招募训练乡中子弟。”

“这位小兄弟叫徐晋,就是我找来的骑马教头。”陈庆之对大汉说道,“徐兄弟马术精湛,在来的路上,对我稍加指导,连我的骑术也大有长进啊!”

“子云,你没开玩笑吧?”显然鱼天愍并不满意,“你找了个小孩来做教头?”

“鱼大哥,所谓人不可貌相,可别以年龄来衡量啊。”

“我是担心,这嘴上无毛的小孩,无法服众啊!”

“这位大哥,”徐晋此时插话进来,“若有疑虑,不妨让我展示一下手段,再做定论,如何?”

校场上高高低低竖着十个草靶,一字排开,每个间隔十步左右。

离草靶三十步开外,竖起一排半人高的栅栏,将草靶与徐晋隔离开来。

鱼天愍让校场上到士兵们暂停操练,整齐的排好队列。

徐晋端坐于黑雷背上,撑了撑手中的弓弦,“可以开始了吗?”

“之前一直没有骑马教头,于是我便自己想了这个训练骑射的方法,沿着栅栏策马,期间射击草靶,目前军中能射中三靶的,就已经是极限了,看你能中几个。”鱼天愍表情严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