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是一个惊呼,看清来人后神色顿时一滞,讷讷地道:“小非?”一杯冰啤洒准确不误地洒在了黎非的包臀短裙上,清凉液体立即顺着她的双腿畅快地流淌而下。

陆战侨坐在副座跟朋友调侃了一路,时不时地侧头望向后座安静过头的黎是,嘴角隐隐地上翘着,偷笑时却也略感心疼。

所幸程非凡让她负责的不过是财经版块。

“财经版的编辑回家生孩子了,新的设计又没招到,总监也是没办法呀!别闹,你先睡吧,我很快就好了。”黎是起身做了个腰部的伸展动作,极力克制表情露出僵硬的笑意。

不过是一时的怒气而已。

黎是扫了一眼说得正欢的陆战侨,愤然地往嘴里塞着剥好的虾仁。她多少是听出他的意思了,让陆老爷子和陆奶奶以为要留下陪他们是她的意思,其实这又何必呢?

“回来也好,国内的心理咨询目前很有发展前途,凭你在美国那边的作为,要红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陆战侨勾住了楚云江的肩膀,明知他不需要安慰,却还是忍不住要说两句。

只不过,想起陆战侨的嘱咐,黎是还是硬着头皮下了床,颤颤栗栗地抖着腿走向浴室,嘴里更是碎碎念地将某个贪欲的男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咒骂了无数个来回。

他不认为那丫头能害羞多久,毕竟她可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狮子,大大咧咧惯了,自然能迅速收拾慌乱心情出来逞强,这就是她一贯的作风。

只不过,陆战侨提前回来了。

陆奶奶一语道破黎是的借口,只不过还是亲切地牵住了她的手,“丫头,昨儿个跟侨子置气了?怎么没回铂宫住?他打了一宿的电话,要不是宋秘书拦着,已经从香港回来了。”

“山药大骨汤,份量挺多的,待会盛一碗给你尝尝,你先喝粥。”

程非凡蹙了蹙眉头打量着垂头丧气的黎是,不可置信地追问:“你不是打算告诉我,来这之前刚起床吧?把胸口的纽扣扣上。”

“陆总,副总最近在整理国内各代表处的客户汇总,海关那里的问题也是他在处理。最近货柜比较紧,欧美客户给的时间不多,我想副总应该暂时腾不出时间跟这个合同。”宋秘书冷静地分析着,余光不受控制地油走在陆战侨手中的那只白色袜子和黎是光滑白希的脚板。

“傻瓜,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是因为醉酒驾车才出了车祸,没有权利将责任推到任何人身上!”陆战侨揉了揉黎是的脑袋将她拉入怀中,心里虽不是滋味,却只能暗自叹息。如果左锐衍是因为她而醉酒,那么也是他的责任,与她无关。

拒绝了程非凡要送她回家的好意,黎是打车去了陆战侨的公司。

“我哪会一竿子把所有男人打死?一个男人就快把我弄死了……其实锐衍很好,品性、才能、外表都非常优秀,可我被我妈那套封建思想荼毒了二十七年,根本玩不起这种游戏,所以我选择退离来自保。我知道他好像没有死心,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头,所以,我现在不知道面对他……”

“陪我坐会儿吧。”

黎是没能想到次日就跟陆战侨神速登记结了婚,并且,在签了那张条约之后,她一直困惑着要如何跟左锐衍解释,一拖再拖却始终没能有勇气在陆战侨的眼皮底下主动联系左锐衍。

既然不是当地新闻的记者,她才没兴趣管排名前十的富豪有哪些能上报的私事公事。

“跟你一样,中国人。我看起来像是有异国血统吗?”

“发什么呆?快吃饭!那天还嚷着好吃,这才吃了两三天,菜式没有一个是重复的,竟然就厌了,你看看谁家媳妇能有你这么娇气的?这天底下的男人倒是真得对我歌功颂德才是,除了我还能有谁会愿意收你这么个又娇又辣的笨丫头?得,祸害我一个,安稳全天下,这功劳我就认了。”

“那一定要吃外卖什么意思?爸爸说外面的东西不卫生不养生。”

黎是虽然自知理亏,却仍是用几乎不可听闻的音量嘀咕一声。似乎的确是她劫得比较多,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现在连他要给未来老婆的名份也给劫过来了。

所以,一次稀里糊涂的结婚登记,给黎是的生活带来了极大改变。

陆战侨注视着黎是的侧脸半天没吭声,反复揣测着她的话意,僵硬的神色渐渐缓和。他承认听了这番话心里还是有诸多欢喜的,好歹,他可以将这视为黎是的吃醋和占有欲。

难道是……

黎是果然还是黎是,一点儿都没变。

怎么感觉像是两家人在商量婚姻大事?陆战侨不是才二十七吗?她这女的还没嫁出去,他一男的着什么急?

坐在浴缸里揉脑袋的黎是,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刚才埋在水中的背部,正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一个男人眼中,未曾涂过东西的皮肤赫然传递着一个消息,此时的她,未着寸缕。陆战侨狠狠地瞪了一眼黎是,立即转过了僵硬的身体。

“很抱歉打扰到陆总您的……休息,但我不得不向陆总报告今晚发生过的一件……小事,在您和殷小姐在包厢‘谈私事’时,您的表妹黎小姐曾经来找过您,她还,还看到过你们在……”

拍了拍宋秘书的肩膀,黎是带着僵硬的笑容转身离开。

单看侧面宋秘书就已经认出这是总经理陆战侨上次带去公司号称是他表妹的女人。她记得当时陆总似乎是刚陪这个黎小姐去逛了商场,公司临时有事才会带她一起去了办公室,虽停留不到半小时,她却对这个姓黎的女人印象深刻。

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再让左锐衍为了她做些什么,就算还是朋友,也只能是点头之交。

恋人会因为感情破裂而分手,从此各不相干;朋友会因为观点不同而分道扬镳,从此疏远陌生;而他们……应该是那种不会因外界因素而切断深厚情谊的关系。

这个淡蓝衬衣搭配雪白长裤的男人,不只是连外表没有左锐衍长得好,素质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连他们的父亲左曲然董事长都待人礼貌客气,随和宽容地配合她的采访,这小子凭什么摆臭脸给她看?

“喂,发什么呆呢?下车,赶紧的!”

左锐轩回头瞅了瞅车里那个磨牙霍霍的女人,冷不丁地觉得脖子发僵,他的脑中忽然产生了一个邪门的恐惧意识,活像坐车里盯着他的黎是磨好牙之后会往他血管上咬。

眼神太凶狠,面目太狰狞,左锐轩再度鄙视了自家老三的眼光,紧着脚步快速进屋。

黎是闷不吭声地下车跟上,刚进客厅就被左锐轩撵到了楼上,没说清楚哪个房间就丢下她闪身不见了人影。

到底是情人诸多的花花公子,就算碰上几个情人聚头死掐,凭他这神速脚程也能一溜烟跑了。

二楼拐角处传来了熟悉的嗓音,黎是立即顿住了脚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忽然有些心虚,明知道要看的人就在前方,她却不敢朝前迈步。

“妈,我真喝不下了,您就饶了我吧。”

左锐衍的嗓音带着些沙哑,尽管听上去略显虚弱,语气却是一如从前的轻松和悦,此时跟左夫人的对话里,还像掺了一丝撒娇味。

“再喝点儿吧阿衍,是嫌妈炖的汤不好喝吗?那个每天送汤来医院的孩子手艺也不怎么样,而且就送了一回大骨汤,其余全是蔬菜、瘦肉、鸡蛋汤,咱伤的是腿骨,听妈的话,多喝骨头汤好的快。”左夫人柔声柔气诱哄着,像对待一个孩子。

这语气里的心疼让黎是顿觉心酸内疚。

她没料到从小接受西方教育的左锐衍会有这样一个把他当孩子宠的母亲,毕竟他的独立意识太强。

“妈您的厨艺可是天下第一,好喝得不得了,可您儿子现在断了腿在床上躺着呢,喝这么多汤汤水水的,您忍心看我憋得慌吗?”左锐衍哄女人的本事大概是先从他母亲身上锻炼的,这态度是标准的乖巧孝子,嘴还特甜,听得黎是不屑地翻白眼。

陆战侨从未用这个态度跟长辈说过话却也能哄得女人跟苍蝇似的围着他,这会儿,偷听的黎是闲着无聊便猜测起他是在谁身上练的口才,貌似最有可能的就是她自己。

“你这傻孩子,妈又没让你憋着,不是给你请了职业护工吗?你要是害羞妈给你接着盆儿,快听话,你这样下去会营养不良的,这才几天就已经瘦成这样了,妈心疼啊——”说到这儿,她的嗓音里已有了一丝哽咽。

“好好好,您别急,我喝,我一定喝得一滴不剩。”

听见左锐衍好脾气地妥协哄着左母,黎是默然地站在走廊中望着那扇透着光亮的房门,进入了神游状态。

或许,她不该一时头脑发热来这里找左锐衍,即便是为了黎非,她恐怕也没有资格指责他。其实她明白左锐衍与黎非都没有错,他们是你情我愿地暧昧着,不涉及责任与义务,全凭个人心情,她这个外人又凭什么可以来这里找左锐衍为黎非申诉?

再则,黎非比她更清楚左锐衍的本性,而她也的确不清楚黎非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你这人怎么老喜欢站着发呆啊?”

手臂被人撞了一下,黎是诧然地侧头,这才发现左锐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她身旁,此时正拿探究的眼神打量她的脸色,“阿衍房里来了女人?不能啊,这些天我们家是拒绝客人拜访的。”

“不是。”1488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