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惟张着嘴直愣愣看了他半天,大喘气,拍胸:“我还以为是结婚的意思,吓死我了。”

“我出去找点吃的,顺便看看周围的情况。”稍微歇了口气,周惟对珀西说,“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那样实在太假了,假得让人尴尬。

雨还在下,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远处一片焦黑的物体上,格里佛用力撑起双翼,拖着几乎烧毁一半的身体往那堆黑乎乎的东西爬去,因为伤得太重,连人形都无法转换。

“不,你不能”祭司斩钉截铁地道,“他选择死,是为了他的责任,为了救他的朋友而你,我的陛下,你必须生,因为你也有你的责任”他环顾四周,视线扫过其他祭司,又扫过悬停在他们周围的,无数的雷泽龙,“你不仅仅属于你自己,你属于整个赫基帝国,伊萨人还在表大陆耀武扬威,赫基人还在接受他们的奴役”

那声音有点儿像珀西,却又不大一样,更尖锐,更野性,更原始,更亲昵……

人死灯灭,周伊已经走了,可是他们还活着……周惟看向厄玛,厄玛也正看着他。

厄玛右手一抖,手中链剑倏然落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他无法再回避周惟的目光,只能被动地与他视线相接。然后,一大滴水珠从他眼眶里涌了出来,挂在睫毛边沿:“不!我、我只是不相信,不相信那个人是你!我多希望你读不懂龙语,解不开封印,唤不醒神龙!二十四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人,一个平等的朋友,周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连格里佛都无法取代……”

“别说了。”厄玛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冷淡,但压抑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悲恸,“这与你无关,与他也无关,这……这只是命运。”

这奇葩的自夸让周惟一直紧绷的情绪有所放松,无论如何,他已经靠近了加勒的行宫,至于一会找不找得到珀西,以及找到后能不能再冲出去……但愿吧。

周惟脑海中慢慢浮现起当初阅读典籍时看到的图腾,厄玛说得没错,那本龙皮封面的祭司大典上是这样记载的——为了封印神龙,主君利用祭坛将天地逆转,率领龙骑士将神龙赶入次空间的二分之一火山,之后逆转结束,它们就被永久性地困在了赫基星球的星核里……

周惟只是摇头,其实从昨晚他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了,乔格没有回来,也没有回复他的信息,这在从前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伊萨人一定是掌握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才把他们困在了属地辖区内……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眉头紧锁,绿眸闪烁不定,不知道是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还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良久,久得周惟都想催促了,他才出了口长气,道:“我以前不懂,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嫉妒。”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凶手是个极端冷酷而缜密的人。

在这样的气氛中,连周惟都有点儿熏熏然的感觉,仿佛数月前那场血与火的战争根本只是个不真实的梦。至于珀西,就更懒散了,听说亲爹麦考大帝要御驾亲征的消息,他连防着格里佛抽风带老婆逃跑都不用操心了——还没跑出拓扑星系,贝克王国皇家舰队就能抓住他。

周惟看着他温和通透的绿眸,沉吟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一些常见的幻象,和鸠塔里那些龙语差不多,岩浆、火山、风雪之类,我也弄不懂。”

“不然我们回去吧。”厄玛犹豫了一下,扶着他往回走,“也许乔格很快就回来了……”

“对,你是主君陛下,星寰的主人,也是他们的证婚人。”厄玛说,“你有一票否决权。”

“我还是想亲自送你去。”格里佛说,“大不了我在远处等着你,不让你父亲看见我就好了。”

“对自己不必这样严格吧。”格里佛有些心疼地说,“你的身手已经非常好了,再说我也会保护你的。”

一辈子什么的太感人了,珀西发誓这是他听过的最甜蜜的表白!谁说主君陛下不会说话?他就是个*的高手!

是啊,现在他们确实“平静”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可惜主导方却变成了周惟……加勒冷笑,这大概也是彼尔德此刻如此低声下气向自己打感情牌的原因吧,即使他之前那些剖白是真的,如果不是周惟掌握整个事态的主动权,他也绝对不会这么低姿态。

“好的,谢谢。”格里佛拍拍他肩膀,“能帮忙在湖对面那块苔藓上给厄玛搭个帐篷吗?我要检修一下我的机甲,他一个人弄不好支架。”

老驼背有些犹豫,再次看向厄玛。厄玛问格里佛:“你不用去办陛下吩咐下来的正事吗?”

“唔。”厄玛眼神一暗,嘴唇嚅动了两下,终于忍不住问道,“是谁呢?主君陛下吗?”

“休战就好。”周惟松了口气,他的初衷是平息战火,可不是两败俱伤,“那现在呢?伊萨人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彼尔德的人还在找你吗?”

什么游戏规则让它见鬼去吧!

“抓住他们!营救吾王!”伊萨空军遭受重创,却不退缩,召集残兵重新整队,跟着往北飞去。

“总要几个小时。”格里佛说,“我们要把两边的人统统引开,等他们撤退以后再偷偷绕回来,快的话也要五六个小时。”

五六公里的距离眨眼便过,透过机甲的“眼睛”,周惟看到伊萨人的重火力防线在视野中急速扩大,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大脑中乔贱贱熟悉的声音响起:“初级战备,量场防护罩开启,远程离子光炮待命……02号驾驶员,需要我给你加载一个招牌近战组合吗?”

彼尔德王欲言又止,半天放下茶杯,道:“陛下,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不要杀死加勒王,并将他活捉回我们的大本营。”

“你对他有什么感应吗?”

颜控时刻监控着厄玛的体征,也发现他有觉醒的迹象,顿时感觉世界末日即将到来,悄无声息变出几根长长的金属针,道:“格里佛殿下,这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你执意要把我销毁,我只好使用乔贱贱共享给我的另一套针灸*——催眠十八针了!”

说话间两个人终于落到了谷底,厄玛收起了飞行翼,格里佛也关闭了飞行引擎。

“是的。”厄玛说,“他在这里躲了几十年,对任何试图寻找他的人都有着天然的直觉。他说他看见你沿那天他离开的方向搜寻,所以让我想办法帮他找个新的藏身地……我就是为了这个才约好今天跟他见面。”

赫基星球上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避开彼尔德王的视线——亚大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厄玛挺拔的肩头几不可查地垮了下来,浅淡的笑容从嘴角不翼而飞,整个人仿佛又恢复成了那个没有喜怒,没有情绪的奴隶。

“呃?”周惟还没反应过来,讷讷道,“还好吧……脚好像扭了,但也不太疼……”

“喝哈!”狼牙棒角斗士大喝一声,挥舞手中兵器往厄玛胸口袭来。厄玛后退一步,右手长刀堪堪架住狼牙棒,奈何一臂受制,力量有限,虎口几乎被震麻。那人再接再厉,一下一下当头击下,厄玛勉力抵挡,三次以后虎口崩裂,手中长刀“咔”一声拦腰折断,刀头飞出两米远,正巧插在发疯的双头怪背上。

“是常规比赛而已,一年举行两次,很多人都会参加。”厄玛带他走过黑暗狭长的通道,在岔路口前停住,“您沿着这条路可以去看台。”

其实你只要别这么光着在他面前走就可以了……格里佛扶额:“我会吩咐龙奴去刷的。”

“当然,这个是专为缘分石设计的。”首席航医得意道,“您稍后等患者回来直接看他就好了,保准真真儿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手头的资料太少了,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很多。”珀西沉思片刻,道,“看来我们想要搞清楚这件事,是得拿出点真本事来了!”

该死!珀西暗自皱眉,一个侧身掠过保护罩顶端。最后一枚光弹在他身后爆炸,发出刺目的强光。保护罩轻轻闪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里面的设施和人都是毫发无伤,一队炮兵甚至没有停止射击,照旧密密麻麻向他发射着小型光弹。

白色巨龙像离弦的箭一样穿过黑夜,越过晨昏线,进入了昼半球。周惟几乎站在珀西的脑袋上,眼看着黑白分界线从自己的指尖一路掠过手臂、掠过胸口,瞳孔感受到光线明暗的变化,脸上的皮肤感受到黄矮星温暖的热量……片刻之后,整个人终于站在了“赫基尤特兰岗斯曼萨”星球的黎明当中!

“唔……”神龙发出长长的嘟哝,像是责怪他太唠叨,巨大的爪子往前伸了伸,用指甲抠了抠他的脚踝。周惟受宠若惊,虽然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本事现在就驾驭自己的神龙,但在这样虔诚而热情的邀请之下再无法压抑想要飞上蓝天的欲|望,手掌摩擦了一下神龙的鼻梁表示感谢,而后攀着它脖子上的短翎翻身而上,骑到了它的背上。

彼尔德王带着侍从们浩浩荡荡离去,龙奴们正在庆幸自己的小命终于保住,另一个不速之客却又来到了龙巢——摄政王的亲随厄玛大人。

“这是星寰内务部短期内能找到的所有的黄金了。”龙奴见陛下的表情有点空白(当然他平时也很空白),解释道,“有一部分金器是从各个宫殿临时收集起来的,没来得及融化铸成金币。不过好像神龙阁下不大在意这个,反倒更加喜欢有工艺造型的东西,比如这个王冠,是先君大婚的时候为先王后准备的替用品,先王后不喜欢就没用,它倒是一拿来就给自己戴上了。”

“叫珀西吧。”格里佛适时插嘴,原因是他实在对周惟起名的能力抱有怀疑——这一主一宠,一个叫“周围”,一个叫“周全”,太不讲究了有没有?他绿茶表的兄弟好歹是贝克王子,伽马星系的骄傲,万一被取个更接地气的怎么办?

周惟见它后脖子的翎毛忽然炸起来,忙摸头安抚:“乖,我就喜欢你这样胖胖的。”日哟,还知道肥了不好,一条龙这么爱美真是逆天了……

“保护陛下!”瓦龙汀伤的不重,擦了擦脸上的灰便回头叫人,同时谴责地瞪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没事儿人似的的格里佛。格里佛对周惟的安全自然是毫不担心,全身心都沉浸在珀西过人的演技当中:太牛了,他是不是平时经常背着我偷偷看苦情伦理剧?

车轱辘话说了一箩筐,彼尔德王就是咬死了不把神龙交出来,周惟只有驯龙的权利,没有养龙的权利。格里佛跟他歪缠了很久,感觉戏差不多了,才悻悻道:“我会向陛下如实禀报这件事。”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乔贱贱临时性瘫痪了。

“嘭——”祭台终于炸开,裂成无数块大大小小的碎石,一朵刺目的红云从祭坛下方冰川融化的深坑中爆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红得发亮的巨大火球在红云中一跃而出,将碎裂的祭坛尽数吞噬,连一片最小的石片都没有放过。

“哦……”格里佛对自己腹黑的兄弟这么快就想出了如此完美的计划感到十分佩服,更佩服的是这货居然连毁尸灭迹都想好了。

珀西看到他崇拜(并没有)的目光,不禁十分受用,将王冠正了正,道“你只要记得在我父亲面前表现得强势一点,像个主君一样,别让他觉得我新跟的老大比他怂,就可以了。”

“我只能保证不怂。”周惟将王冠取下来,再次套在他耳朵上,“主君什么的就算了,厄玛才是主君呢。”

珀西冷笑:“他倒是想。”&!--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