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桀——”珀西给周惟一个安慰的长啸,驮着他飞向硫塞山南麓的密林。赫基人的哨探发现了他们,指挥天基防线向他们发射导弹,同时命令小型战机群出动,从侧前方阻击。

星空就在头顶,光环静静挂在天边,料峭的夜风拂过,周惟头上身上的水珠很快便被吹干了。他骑在巨龙的脖子上,感受着它一下一下有规律的起伏,渐渐闭上双眼,双手贴着它温热的脖颈,用心体会它呼吸的节奏、血液涌动的频率……

这完全是放羊娃的既视感啊……周惟暗暗吐槽,转身看看自家神龙,顿时吓了一跳——珀西像被雷劈了一样凝固在金堆上,整条龙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斯巴达的状态,金眸收缩,嘴巴微张,翅膀紧紧背在身体两侧,爪子牢牢抠着脚下的金子,将一个大肚金水瓶完全捏成了葫芦状!

周惟急,有人比他更急,硫塞山的战报传到星寰,伊萨人的飞船突破了赫基人的天基防线,亚大陆的搜查队却没能找到任何类似祭坛相的遗迹……摄政王就算高烧四十度也无法再在床上躺下去了。在摔坏了四只水杯,丢出去两名医生,连一向妥帖的厄玛都抽了一顿鞭子之后,彼尔德王终于拖着病体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了龙巢。

龙奴们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和高大上的主君陛下开会,倍感荣幸。他们早先就是摄政王为了伺候神龙培养起来的,多少懂得一些粗浅的养龙知识,连忙把各自当初收集的培训资料拿给周惟看。

“但是他掌管赫基帝国十几年,可能已经把这里的一切都当成他私人的财产了。”格里佛说,“你不会以为他把你找回来真是为了把王位还给你吧?我猜他这十几年早就尝试着无数次召唤神龙了,只是因为召不出来才不得不去地球找你。在他眼里你就是个召唤师而已,而你召唤出的一切都应该属于他,明白吗?”

“……”周惟迫切地想要休息,但生怕自己一撒手龙又开始发疯,犹豫了一下道,“那你替我扛一会儿?”

“七八个火球?!”周惟顿时心碎,他是见过自家龙吐出的火球的,那么大一个起码得两桶汽油的能量,一下子喷七八个可怎么受得了,那不是把肺都累坏了吗?!

格里佛连连点头,一边点一边想象了一下周惟“俯首帖耳”的样子,表示想不出来——那货油盐不进,连和人类沟通都存在着严重的次元壁,彼尔德王想要他听话,除非抓住他的大把柄。可他能有什么大把柄?熊猫吗?

负负得正吗?面瘫加面瘫等于暖男吗?夭寿,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放下破碗,周惟将手中的探灯对准黑色祭台,如乔格所说,台子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深深浅浅,走向诡异。

虽然这话有小看他的嫌疑,但珀西不得不承认格里佛说得对:“所以怎么被召唤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召唤出来以后怎么才能装得像一只雷泽龙。”

“值不少钱啊。”格里佛摸着下巴啧啧道,“在猎手市场上这种东西被炒得很火。”

沉默,片刻后瓦龙汀冷哼一声:“你想让我杀了他,是吗?你冒这么大的险来星寰皇宫,利用我对你的最后一丝尊敬,就是想说服彼尔德王最信任的侍卫杀死他的主人?”他低沉地笑了两声,道,“真是大胆的计划,论胆色,论心计,我永远及不上你万分之一。”

格里佛惊讶于他的耐受力,同时明白了他为什么对留不留伤疤毫不在意——他肩头、胳膊、胸口……到处都是丑陋的伤疤,大大小小足有几十处,有些像是刀伤,有些则像是鞭痕,新新旧旧,重重叠叠。不过总的来说新伤很少,绝大多数都是年代久远的旧伤了,只留下细细的白色瘢痕。

厄玛大口喘息,汗如雨下,在剑尖之下一动也不敢动,只死死盯着格里佛,翡翠色的眸子仿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倔强、愤怒、阴狠……眼底深处隐隐还藏着一丝恐惧。

灯光逐渐熄灭,房间陷入寂静。大床下,趴了半天的格里佛像壁虎一样无声地游了出来,轻巧地跳起身,先是看了看摄政王,确定他已经睡实了,便将视线转到了床头的香薰炉上。

而且就今天观看典籍引发的一系列幻象来看,彼尔德王应该不完全是在骗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内那种蠢蠢欲动的力量。他不是地球人,也不是普通的赫基人,他必然和亚大陆异次元空间中封印的雷泽龙有某种特殊的联系——他在典籍中看到了古早时期的赫基地理志,他幻象中出现的情景很像二分之一火山。

忽然,脚下的冰川轰然开裂,炽热的岩浆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如同赤红的巨龙张开双翅,向他咆哮袭来。

“说说召唤神龙的事情吧。”周惟换了个话题。

“来,陛下,坐到这里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彼尔德王再次抓住了周惟的手,将他让到窗前华丽的长沙发上,坐在他身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真像啊,你让我又想起了先君大人,二十多年了,我终于不负他的重托,把你找了回来,这下好了,骑士族后继有人,我也能把赫基帝国的重担交给你了!”

这问题还把周惟难住了,他就是个野路子出身,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统统没学过,要说最常用最趁手的……“能变个大一点的折凳吗?”

珀西带着瓦龙汀回到主控室,格里佛已经提前回避了,他打开通讯面板,道:“我之前已经向港口发送了接驳请求,但对方没有回应,可能是不相信我的身份。还是你来吧,你和他们有什么特殊约定的暗号吗?”

皇家动向一向影响着整个国家的潮流风向,皇家御医们的研究方向自然也影响着整个国家医学界的学术风向。不久之后,整个贝克王国,乃至于整个伽马星系,都掀起了研究“无痛手术”的新潮流,广大医学工作者为“如何从王子殿下的注定伴侣胃里取出他们的缘分石”简直操碎了心。

这是什么节奏?是要发财还是要遭灾?周惟揪了揪眼皮,莫名所以。

“怎么了?”格里佛坐在滑轮工作椅上,长腿一蹬就滑到了他面前,“你怎么把他们都带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缘分石找到了吗?”

他身上好像泛着一股子特别香的味道,有着血液的甜腥,还有淡淡的麻辣味,诱惑得不得了(是的陛下晚上带着马仔去吃了毛血旺)。

话说这地上不脏吧?捡起来还能吃吧?周惟有点犹豫,但想想要吃也是乔格吃,他自己又不吃,于是就毫无心理压力地继续了。

格里佛自打三岁起就发誓不跟他坐同一张桌子了,于是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的墙壁上:“我没有‘闹’,我说了我要当一名猎手,我不想像你那样当个装逼的王子,也不愿意像父王那样当个苦逼的国王!人各有志懂吗?”

“麻烦你们自己拿一下吧,我得跟港口申请另一个方向的航线,没时间帮你们弄了。”乔格指着后舱的方向,道,“行李舱的密码是八个‘6’,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你的熊……不对是你儿子周全,宠物箱就送给你们了,出港以后不用还给我。离开的时候记得走底舱二号门,其他舱门我马上要封闭了,只给你们留那一个出口。”

真纠结啊,目的地如此美妙,委托人为什么如此讨厌?不如扔下他们自己一个人去好了……不不不,我已经是个猎手了,要有职业道德……

看飞船,这个猎手确实是不差钱,就连周惟这种对飞行器没什么研究的人也看得出来,这船很贵,很贵。

盒子里是一卷卫生纸。

周惟都被他给雷笑了:“可是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呢,总不能半夜三更有个人来找我拯救世界,我就真得去拯救世界吧?”

那是一只半大熊猫,长得圆头圆脑的,大脸大耳朵大屁股,胖得都有点淤了,动一动浑身的肉直颤悠。

男子冷冷看了看他的手,没接,“咔”一声用脚后跟打开车撑,立住车子,声音冷淡无波:“你好,我是周惟,麻烦你筹划家父的葬礼。”

“这……不太好吧?”周惟养宠物从来不讲究这些,周全倒是有个皮项圈,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电话,但那是为了防止走丢才定做的,在家从来不戴。话说神龙什么的应该丢不了吧?全宇宙就这一只还怕被冒领吗?

倒是珀西,听说要给他戴刻着周惟名字的项圈就浑身跟过电似的抖个不停:卧槽太带感了,我要戴,我要戴……等等我是王子不是萌宠……可是我现在是神龙啊,谁家神龙连个项圈都没有?我要戴,我要戴!

“还是不要了。”周惟话没说完就发现自己神龙又开始打摆子,想起那天它一听鞭子响就在天上跳广场舞的情景,立刻坚定地拒绝了瓦龙汀的建议,“龙都是很骄傲的,不要用这种宠物的饰品来折辱它。”

“哦,您说的有道理。”瓦龙汀赞同道,转头却又想出了另一个更加丧病的建议,“不如让工匠给神龙的屁股上烙一个您的名字吧,古籍记载当年龙骑士都是这么做的,一看龙屁股就知道是谁的龙!听说地球人对自己的马匹也这么干。”

多、多大仇……珀西简直都惊呆了,悄悄用翅膀尖把自己的屁股盖了起来,尼玛还是戴项圈吧,老子可不想毁容,就算屁股的容也不想毁啊!

而且就算要留名也不必用烙这么粗暴的手段吧?就不能请个手艺好点的纹身师傅来吗?把他的名字纹在腰上背上什么的,我倒是能够接受……珀西殿下的思维略有点发散。不过周惟第一时间就否定了这个建议:“不不不,绝对不能伤害珀西的健康,这种手段太残忍了,它是我的龙,也是我的好兄弟、终身伙伴,我们的平等的,我不会以任何方式宣告我对它单方面的所有权!”

禁断症赛高!珀西简直不能更感动,好兄弟什么的,终身伴侣(?)什么的,他这一定是在向我表白吧哈哈哈哈……于是就算我单方面属于你也无所谓,本王子的爱就是这么纯洁,就是这么无私!

“这种事以后不用再提,那什么你也挺忙的我就不留你吃晚饭了。”周惟发现自家神龙眼神发直表情呆滞,以为被吓傻了,连忙打发瓦龙汀走人。

瓦龙汀一番好心付诸流水,只好失望地告辞:“那么属下告退了。”其实他只是想进一步确定陛下对神龙的所有权,好让彼尔德殿下彻底放弃觊觎神龙而已。唉,有些天赋是不能强求的,可惜英明的王总也看不破这一点,都快魔怔了……

忠臣不好当啊!&!--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