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已经漆黑一片,储栋梁仍旧能够看清十丈左右,洪二狗完全浸没在黑暗之中。

“也是奇了,人生地不熟的怎会有人跟踪,难道是那县长捣鬼?”贾同山手一推,短枪开了保险,举起对着大门。

“有一处泉眼,水多着呢。”

“十九、二十。”

“我……我哪里敢对门主不满,原先那些人就给点稀粥,我是说了实话。”年轻男子委屈之极。

“不可!”胡亮洪手中鼓槌一伸,架住了贾同山落下的鼓槌,“贾警长,这里透着邪门,不要轻易动室内东西。”

“为何不逃走?”

“贾警长,你让那两兄弟带上背包不要用箱子,在戈壁沙滩上行走拎着箱子不方便。对了,眼下已到九月,北方夜间温度不高,带上秋衣。”胡亮洪关照道。

安堂主已在楼下,见储栋梁跟着荣舵主出来也不言语,闷声出了院门向东走去。

“嘭!”

良久,他抛开心酸,意念重归于百会,在如月色般皎洁的光中吸纳万千世界的灵气、能量。

五百块!

储栋梁天生会玩水,漕河里,苇荡中,不知耗了多少时光。用苇管吸气呼气,他也曾玩过,半日就熟悉掌握了。不要说二个小时,就是半日也不在话下。说起技巧其实只有两个字:心静。人没入水中,就怕时间长了恐慌烦躁,唯有心静,一吸一呼之间自然随心所欲。

“嚯,好阔气。”上次来没敢细看,偌大的院子像个花园,干净、漂亮、大气,不亏是县老爷府邸。

“都是属下无能。”年岁稍长女子和荣舵主低声说道。

一阵尖利的鸣叫从苇荡深处传来。

“当啷!”七摞银元突然倒下,铺了一桌子。

“哪是我们能住得起的?我曾听人说一个晚上要五块大洋呢。”胡亮洪笑道。

“人死不能复生,先留这,等事情过了再来。”胡亮洪一把拖过小愣子到了门口。

几人汽水喝完,胡亮洪掏出香烟递给中年男子:“还未问先生贵姓,何时与你家小姐面谈?”

“噢……”储栋梁伸了一个懒腰,觉得精力特别旺盛。

“站住!打了人还想跑?”光头右手五指青筋暴突,抓向中年人肩膀。

“梁哥,梁哥。”

“两位先生,我兄弟不胜酒力,坐这似累了,还烦请到楼上客房唱曲。”这两姑娘是“书寓”请来,颇有才艺,平日是不出局陪客的。寻常之人如若想带走,须打茶围、听曲一步步相识熟悉,没个把月时间,花数百大洋休想有床笫之欢。杜永虎是江湖中人,平日里留心与上档次书寓老鸨来往,遇到今日场面就得心应手了。

“行了,哥几个出把力,把轱辘抬到架子上去。”老王回身对周围的人说道,储栋梁连忙跑过去帮忙。轱辘架到凹槽之上,老王摇动北侧手把,绳子一圈一圈绕了上去。五十丈的长绳绕在轱辘上,足足有桶口粗。

“哼,你还抵赖,包三爷现在就躺在诊所,城门口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头,一只布鞋。”大张弯腰从草丛里捡起了一只手掌宽的布鞋,鲜红的鞋面,顶头绣着虎头造型。

“栋梁,喝酒了?”胡亮洪站在“将军府”门口等着他。

“子恒,这份情我记下了,年底省府见。”

门前的几人酒足饭饱,王哥拿出曹府给的烟散了一圈,小愣子点着烟靠着大树惬意的吐了一个烟圈。昨晚听到枪声,随着贾警长奔到“将军弄”时,屋顶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一下越过弄堂蹿到“将军府”那棵高高的银杏树上。他抬起枪就打,明明看到黑影掉了下去,结果进了“将军府”只看到一个胖子躺在地上。贾警长掀开胖子衣服时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枪伤,倒像是被猛兽掏伤。沙金县西南角确有一座大山,但从没听说有猛兽出没。胖女人哀哀哭着说是看到一个鬼伤了她男人,众人都只以为女人伤心过度疯言疯语,根本不信她的话。小愣子相信自己的枪法,那一枪打中了黑影的背部,如果是人肯定走不脱的。

“锚定天晴晴,河神靠岸行。”胡亮洪仰头对天大叫一声,船工拖过长长的跳板架在了码头石阶上。大船驳货,最怕突然刮风下雨,遇到贵重的货物,甚至会烧三支香祷告一番。踩着跳板,胡亮洪两步就跳到船上。

“没……出城的兄弟们找了很远,没找着……”红旦直勾勾的眼神令他不敢正视。

“行,我们这就去曹府,二公子正等着呢。”贾同山深深吸了一口气,稳稳情绪,事情还得一样一样来,表妹的事耽搁不得。

此刻的曹府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忙碌,门前挑出的两个巨大红色灯笼之上贴了大大的“寿”字,明日就是沙金县长曹瑞海五十大寿。堂前台案上一幅一人高的仙桃寿图格外显眼,前有万年青、竹、松盆景点缀。大院中戏台已经搭起,今晚起连唱三日。

刚进“将军弄”,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溅在滚烫的青石板上腾起了细细烟雾。这条青石板铺就的弄堂,白天夜里风里雨里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今天走到这里,他觉得非常奇怪,细细烟雾中青石板发出了绿莹莹的光芒。

“备车,去绿柳旅社。”

“好,老爷,我已经吩咐司机到曹府等了。”

“嗯。”曹瑞海满意地点了点头。

……

……

三人走了过来,储栋梁扫了一眼,走在后面的两人明显脸色不快。

“梁哥,这三位是马哥、陈哥、阮哥。”井架篝火旁,洪二狗满面春风,一趟走下来弄到四根整支烟。

“梁哥,我是马海山,隔壁那拨的。”马海山忙掏出烟递过去,恭恭敬敬点着了火。

“哦,马海山,马哥,好好,不错。”储栋梁哼了一声。

陈阳与阮正志对望了下,并未上前与储栋梁说话。

“三位,找你们来有个好事,需每拨人选二十个身强力壮的跟我去对面城墙上。”储栋梁并未在意,声音极其平淡。

“二十个?”陈阳冷笑道,“梁哥,马上早饭就要运到,连着两天月亮石采的数量都不足,再拨二十个人帮你啥忙,我看明日大家都不要吃饭了。”

“怎么,陈哥不乐意?”储栋梁一笑,“行,你可以回去了。”

陈阳一愣,迟疑了下,朝阮正志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