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点点头,不置可否:“当然。”

而佛像脚底下,缩着个人,正瑟瑟发抖,满脸大汗。我抱膝坐在他对面,时不时的召唤他一声,生怕他就这么一声不响的咽了气。

我愈发觉得这气氛有变,张眼往下瞧了一圈,三层楼阁里探出无数脑袋出来,窸窸窣窣,不知道是风声,还是看好戏之后由衷的感触,总之,这一瞬,我成了全城焦点。

“远远瞥过一眼。”

“招娣啊,你往苏公子那面坐坐,这位子让给我吧。”

“你们闪开,我来。”我才扒开蹲在来娣身边的杨胥,刚探出半个身子,却被身后的大力道给掀翻了去。

可许来娣只空手带了个大活人来,难道能把这杨胥烧给丁夫人不成。

我本是想反驳,却又觉得他的话说的极其有道理,抬眼看他的时候,他笑语:“虽说许来娣是为了活擒杨胥才信口胡诌,可采花贼在奈良县的事情可不是虚假,王府大户,许来娣闻名遐迩,这些你说的都很对,那采花贼会不会夜探王府谁也说不准。

“招娣愿意,我自然也愿意。”

“招娣,我若是走,我一定带你走。”

胡梦龙往前走了几步,我正心惊,生怕他朝我扑过来,可他只是扶着桌子,扯过一只凳子,安安稳稳的坐在桌子边,看着我道:“你们王府有七个女儿,今日见到三个,还真是各不相同,像是你二姐,再像是你六姐,果然都是千娇百媚。”

我起身,抬头,看见胡氏公子正对着我刚刚一翻极度违心之论发至肺腑的欢天喜地,他咧嘴一笑,厚嘴唇里乍然蹦出一颗大门牙,好长,像只兔子。

我脚下生风,对身后的许来娣置之不理,可刚走到亭子拐角,见二娘迎面走来,一见是我,赶紧上前:“招娣,你娘找你呢,你快去。”

我脸色一青,多次扯她袖子未果,于是赶紧转身,朝丁墨谙走过去:“丁夫子,不如我们先行,六姐与苏公子还有事情要谈。”

丁墨谙还没发话,我断然出声:“不必了,太麻烦苏公子了,刚好府里还有很多杂事需要我去做,夫子还要给家宝教书,我这就跟夫子先行告辞,等日后有机会再过府一聚。”

我跟在后头,越走越不放心,禁不住回头瞅了瞅,看到没有那道青色影子跟过来,于是才微微放下心,小碎步跟上。

“东北的?”苏良辰挑了眉毛问她。

我坐下,六姐嬉皮笑脸的送过一杯茶:“招娣,棺材铺的苏公子还不错吧,是否也有可匹配我们屠户世家女儿的粗鲁与低俗?”

其实我不是六姐那种不嫁人的逆反心态,我很中庸,但也挑剔,二姐的其他话我不苟同,但说女人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这句话,我算同意。

二姐彻底气结,刚要发作,见娘从门外把马婆子像菩萨一样给请进来,憋屈的闭了嘴,六姐嘴角带笑,拿个鸭梨一口咬下,朝我看看:“招娣,吃梨不?”

“春宫图。”六姐满脸笑意:“你年纪不小了,该知道的事情最好一样也别错过,反正迟早都要经历,早知道也有好处,至少不打无准备之仗。”

就在王家这个历史性改变的重要时刻,我爹挺身而出,声色俱厉的谴责外公鼠目寸光的行为,当然,他的遣词造句一定不会激烈。

我撇撇嘴,退而求其次:“那公子给我点钱买些吃的吧。”

“暂时没有。”

我不屑的扭过头,快走两步,颜如玉忙追了上来,信誓旦旦的扯过我胳膊:“不如这样吧,我把我毕生的武学全部传授给你,当我亏了点。”

我实在是忍不住,嗤笑出来:“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就不觊觎了。”

“你不稀罕?”颜如玉的语调上扬,明显的心情不悦。

我摇摇头,很真诚的告知他:“我嫌沉。”

其实我也并非真的不愿当了那串珠子,如果苏良辰发现我院子后面那颗珠子,就该猜得出,我也只能靠沿路放下珠子作为记号,可怎样能容我顺利的在每个走过的路上都放上一颗珠子,又会被随之而来的他们轻易找到,那就只能是沿着奈良县周边去寻,而且只能是当铺。

颜如玉没钱,这倒更方便了我,我正愁着没有正当理由去当珠子,现下他主张我去当,好过我主动,倒让他起了疑。

可不管如何,眼见天黑,我们还没走到下个城镇,就注定这一夜得露宿荒野了。

我完全没有所谓的经验,只能帮着打打下手,心里暗恨,什么摘野果,打野兔之类统统都是子虚乌有,不过都是小说上骗人的把戏,而大部分留在野外的人除了能拣点干柴烧火之外,只能干坐。

我们旁边没有河,只有条小溪,走了一日,一粒米未进,早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若说我积极的下到里面捕鱼,那也只是本能的求生欲而已。

颜如玉比我好不了多少,夜里本就清寒,人若肚子里没东西,

就更爱冷。我们只好脱了鞋子,在扒开小溪里的石头,徒手捕鱼。

溪小,鱼更小,颜如玉能捕捉到的也只有手掌那么大,可有胜于无,我们两个一个围追,一个堵截,忙活了半天,方才捕到四五条,我还因为跑的过急,被绊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水里,颜如玉见此,笑的更外爽朗。

相信我,烤鱼的滋味绝对不是小说里说的那么*,焦味难闻的要命,还没有咸味,吃到嘴里总有股发涩的苦感,我刚咬一口就想吐出去,无奈实在太饿,你给我砒霜我都吃得下。

于是,我还没入江湖,便得照着江湖的路线走,比如赤足,比如相依而眠,正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最佳体现。

“小招。”

我跟颜如玉背靠背,为了公平起见,大家各有一半身子面朝火堆,没有毯子,没有厚衣,我又冷又饿,实在顾及不了太多的所谓礼义廉耻,我若是死了,再多的赞美也听不到,还计较好歹干嘛。

“嗯?”我懒洋洋出声,伸手挥了挥,这河边好多蚊子。

“明儿一早我们务必得赶到下个城镇,算为师欠你的,把那珠子当了把。”

我等这句已经很久了,我眯了眯眼,打算再故作犹豫一下。

果然,颜如玉侧过身,低头看了看我的脚,义正言辞:“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家竟然赤脚,这若是被其他男人看去,岂不是坏了名节,乱点鸳鸯了。”

不等我张嘴,他话锋一转:“我本是你师父,看了也无妨,所以我们还是住店比较安全。”

“恩……”我嘴里发出如细蚊般的声响,垂眼盯着自己白皙的双脚,不禁心里暗恨,要是当初再

恬不知耻一点,完全可以光着脚,追得丁墨谙跑掉了裤子,然后胜利而归啊。

可惜,晚矣,晚矣。

睡觉前,我们明明摆好了最上佳的姿势,看来既规矩又有爱,可醒来时候,绝不是如此,我感到肚子上有东西重压,伸手推了推,低头一看,顿时怒不可遏。

“公子……”肚子上的脑袋动了动,翻了个身,似乎还睡得意犹未尽。

“公……子……”

颜如玉动了动眼皮,四仰八叉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小招,也没走水,你大清早不要那么高的声音。”

“公子您还真是悠哉,睡得四平八稳的,我们这是在逃难,不是在游山玩水。”

“无妨,小招啊,你就是绷太紧了,我们还不至于慌不择路,这一路上总要养精蓄锐啊,休息好了才能继续走路,不然……”

我实在没心思听他唠叨,双眼一瞪,猛然高叫一声:“呀……公子,您的眼眶紫的更严重了,好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