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桔并不认识元央,闻言只是微微一顿,随即便很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目光扫过元央,声音有些尖利地讥讽道:“我道她找了什么厉害的帮手,原来是个瘸子。连路都走不稳,怎么,还想出头?莫要磕到了自己才是。”

夏行闻言略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水天零会突然提起这个,下意识瞄向同样侧目望过来的柳奕。

水天零见状,心下了然,出口道:“小哥但说无妨。”

水天零回过身来,便望见元央的神色,眼底有笑意掠过,却恍若不知地回到床榻边,嘱咐道:“你体力虚弱,这段时间便好好休息,恢复灵力。莫要再往外乱蹦。等我将夏行带回朱雀山庄,再回来帮你换药。”

炎天烨听到男子复述的请求,眉头不由皱起来,沉了声音道:“这件事性质严重。有人想害我嫡系之人,怎能轻饶?又惹恼家族灵兽,置家族利益不顾,我身为族长,让我撒手,怎么可能?”

炎初寒触及炎初芷的目光,反而偏开了视线,不去看她,声音冷淡依旧,那视线却有些闪烁不明:“我已经没事了。”

铺了半榻的青丝,又随着主人的起身落回背后,微微晃了晃,像是撩动人的心弦,却留下香气淡淡萦绕不灭,滑过鼻尖。

望着近在咫尺的侧脸,睫毛纤长浓密,衬着底下那双深邃幽眸,那唇角停留在身前,似乎只要微微一个倾身,就能掠取。鼻间香气愈浓,简直像是蚀骨不散的毒药,一寸寸侵蚀进来。元央的手下意识攥紧了底下床褥,身子往后仰了仰。背后冷汗涔涔,与体内的灼烫融在一处,浑身都难耐得紧。

见状,元央脸色一变,整个人如炮弹般朝两人冲去。

院中静谧无声,看起来再是正常不过。元央却不敢放松警惕,小心地匿着身形,往炎初寒的闺房走去。只是才到内院,便见脚下几具尸体横陈。她心头一惊,尚来不及辨认对方面容,耳后便是一阵凉。

“有甚好瞧的,还不快睡。”

僧人接过,也不抬头,只低着眉眼细细扫了一圈:“这签甚好。可是求那姻缘?”

元央的目光缓缓往上移去,轻飘飘地落在水天零地面容之上。只见床上黑袍女子和衣而卧,仰面躺着,呼吸清浅几不可闻。眉间不寻常地匿了一丝倦意。那双幽邃黑眸此时难得阖了。月色微亮里,将那冷然轮廓都染得柔和了许多。在挺直的鼻梁下,则是浅淡唇色盈盈,如幽幽昙花在夜里静立盛开,有花香浮在空气里,撩动人的心弦,像极了诱人采撷的隐秘邀请。

洞太窄,无法转身,因此水天零并看不到身后元央闪烁的视线。她只是动作略一停顿,到底还是没有再抽出手,似是明白元央所想。甚至将右手微微往后探了探,看起来像是为了方便元央拉着,自己则缓缓往前挪去。

突然出现的,正是小泽。

话音一落,元央脑子“嗡”的一声,这回彻彻底底闹了个大红脸。

水天零方要趁机拉起元央,只是人至半路,还未上岸,周旁的藤蔓突然暴起,瞬间就又将元央的手臂和腰都给全部包裹了住。一声闷哼自元央口中传来。下一刻,比先前还要大上百倍的力道拉扯而来。水天零脸色微微一变,忽然就松开了手。

水天零说着,神色有些沉吟。这正是她惯用给小泽的结界,对施展的要求极高,所以即便是像元央这样的灵者都无法看透。这里竟然有人用这种复杂的结界,连水天零有些惊讶。而且看这结界笼罩的面积,对方灵力想来是深厚难测。怕是整个沧雪大陆,都找不出几个来。没想到竟会在这月老庙遇上。

“该道歉的是你们。”元央眼底蕴了怒意,在三人身上极快地打量过,讥讽道,“生了一副人的皮囊,怎么,还要教你们怎么做人?”

炎初芷见对方这么快就猜出了敌人的手段,脸上闪过一抹惊讶,随即点头应了水天零的猜想:“的确。我这里进出的人太多,怕是顾虑到被发现身份,才选了灵兽那里动手。平日里灵兽被养在一个颇为隐秘的地方,可以说是朱雀家族的禁地,因此也没有派人守卫。实不相瞒,家族灵兽尚处幼年期,性子骄傲,轻易不让人接近。而要进入禁地,则需要一样东西才行。”说到这,炎初芷抬起头来,直视向床榻前的两人,一字一顿道,“朱雀家族嫡系的血。”

“嗯。”元央点头应了,随水天零往小巷尽头走去。她心里好奇,惦记着小兽,不时回头望一眼。果然,那头小兽一直悠悠地跟在两人身后。

水天零听到元央的嘀咕,目光幽邃:“方才见你好像有些不开心,哪里敢丢王女的东西。”

炎初芷的呼吸有些急。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此时更是白了些。她出门后便拐入炎初寒的院子,一步不停地朝她房间走去。

事情便发生在分别之后。

一旁的老板娘显然也被夏行容貌所惑,怔了怔后连声夸道,倒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公子穿起这件当真好看得紧,紫色显气质,这布料质地也衬公子。被你这么一穿,出门怕是就有姑娘赶着要投怀送抱了。”

“你怕什么?”元央神色颇不以为意。

“谁要护他?”元央反问一句,扫过正拍着灰尘爬起来的男子,随即又抬眼道,“明明是姑娘你一语不发地就胡乱冲上来。若非我反应快,岂不是被你一掌拍飞不成?”

“真不错。”元央饶有兴致地微微摇晃着手里的灵犀石。

炎初芷见状,朝两人感激地笑了笑,再次一口气饮干了酒杯。脸上绯红酒意又重了重。她身子本就不好,平日滴酒不沾,如今短时间内饮了三杯,对她而言已经有些多了。

言罢,炎初芷执起身前的酒杯,毫不犹豫地连喝了两杯酒,苍白的脸颊在酒意里微微染了红。

轿中。

炎初寒低头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也不做声,又若无其事般喝了完,才低低应了声:“嗯。”

“会。”简短的字句从水天零唇间毫不犹豫地吐露,“即便朱雀家族如何用灵药拖着,没有意外的话,她活不过十年。”

如今这骨魂丹被自己服下,虽然药效微弱,但于她而言,意义却并不这样简单。炎初芷知道,这颗骨魂丹,是姐姐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毒沼是什么样的地方,炎初芷自然熟悉得很。且不谈里面凶兽可怖强大,光是那脏污之地,以姐姐喜净的性子,要忍受怕已经是极为难耐了。如今却为了自己去闯毒沼,念及此,炎初芷一颗心酸酸涩涩的,竟一时不知是何复杂心情。

女子说话间,炎天烨已经到了门口,跨进门去,礼貌地率先出声道:“在下朱雀家族族长,得蒙两位救下我朱雀家族族人,实在感激不尽。”

不过一顿间,那头虎鹫已经退后半步,随即猛地挥动利爪,朝身前无形的结界抓去。与此同时,虎鹫额头上的符文突然亮起来,一时竟灼眼得很。

“……如果当真是如此,那么就能肯定了。对了阿零,契约者若要远距离操控凶兽,可有要求?”元央说着便抬起头,正撞进一双漆黑幽眸中,神色微微一怔。

元央闻言嘻嘻一笑,任由阿零改而抓住了她的右肩,那里在花斑蛇最后一下的猛力抽打下,也早已骨裂。元央却只是玩笑应道:“阿零可是关心我?”

触手温暖。那张面靥在视线里一点点放大,目光深邃令人无法看透。而那眉目渐渐清晰,令人在恍惚间觉得无比熟悉,一眼望去如罂粟般让人沉迷。只是眨眼间,再看时,又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模样,被水晕开来,在涟漪里一层又一层荡漾。而手上力道坚定有力,不过一拉间,元央只觉往下沉的身体就受到力道牵引,被拉的往前倾去,落入赶来的阿零怀里,而对方的手也跟着环过自己腰间。

听到元央的话,水天零才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顿了顿,她目光扫过周围,忽道:“这里是哪里?”

在沧雪大陆,除了一些居住区域外,很多地方并不安全,尤其是禁地周围,因散发出的戾气极容易聚集一些其他凶物。这些凶物,虽没有凶兽那般强大,却也颇容易造成一些麻烦。此时突然出现的牛夭就是其中一种。

“爹,初芷醒了。”门外的声音略显低沉,正是炎天烨的大儿子炎昀。

水天零抬眼凝视着那个方向,目光浮动,缓缓道:“有骨丑被杀死了。”顿了顿,似是怕元央不明白,又补充道,“骨丑喜群居,很是护同类,且特别记仇。但凡有死去的,临死前都会发出方才那种叫声,意在让同伴为它报仇。”

“听说炎初寒是来找什么骨丑,到底是什么东西?”元央有些不解。

女子并未应话,只是忽然道:“你来毒沼,陷身险境,便是为了引我现身?”

说起这个炎初寒,性子和她名字倒是极为匹配,便是一个寒字,且足以将人冻到不能说话的地步。别人说半天,她也不见得会搭理一句。这也是元晟当初之所以坚持退婚的原因。谁愿意整天被自己妻子冷落?何况像元晟这样喜热闹的性子,更是受不了对方始终如一的沉默。

“你刘爷爷在屋子里呢,自己进去罢,我这里还要替芳姨打把柴刀,她等会就要过来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