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小泽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头顶抓着犄角的手却稳如磐石,让它动弹不得,只得继续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女子。

“我没有任性。”元央低下头去,话若呢喃。

正沉吟间,一道白影极快地自炎莱眼角处掠过。炎莱心里一惊,猛地抬头望去。眼前空无一物,却有草叶点点轻晃。炎莱心神一凝,便追了上去。

这是元央从不曾有过的感觉,整个人如同踩在云端之上,随时都像是会飘起来。而眼前晃过的银丝弧度,擦过那身墨色祭祀袍,竟有种擦过自己的肌肤的恍惚感。

炎莱并未急着寻找元央,只是望着眼前两个元央的贴身侍女,打探道:“小央这半年来过得好吗?”

怔忪间,耳边忽有脚步声轻落。未待元央从自己进了神殿这个觉悟里回过神来,一只手突然按在了她的右肩上。

“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是。那你说王女会选择溜去哪里?总不至于离开王殿罢?”

门被打开,露出元央灰头土脸的模样来。那张灵秀精致的小脸上眉头皱成一团,艰难地探出一个头来。见是元奎,脸上一喜:“太子哥,你来得太好了!我正好有东西没搞明白,你来帮我看看。”

印象里的神兽,不是应该声势逼人,浑身都散发出万千光彩吗?可是眼前的小泽……元央望着那头恢复平静后显得格外可爱的白色小兽,实在很难想象这是出现在传说里的上古灵兽。

元央舒了口气,脸上重新盈了笑意,往前走了几步,不过很快停了下来,并不敢靠的眼前女子太近。她有些怯意地瞥了瞥水天祭司面无表情的脸,只觉得犹如仰望着一片雪之山巅,晃出一整片银色光华,也晃得她有些头晕。

元央见状,从沧雪王肩上探出手去,将那书页压了拢,撒娇道:“这不没事做么。”

而那只白色小兽正姿态优雅地穿过那双裸足前,似是有些新奇地在端详自己。柔软白毛轻轻拂动,与那一头极长的银丝竟出奇得相得益彰。

与此同时,一声嘹亮啼哭隔着门骤然响起。

对方却不曾动唇。只是兀自掩着眸,似是专注地执行这一项惩罚,将十三颗噬灵钉迅速而又准确地钉入自己的身体。坚定的手指没有丝毫的颤抖。

听到沧雪王的话,沧雪王妃神色明显一惊。

沧雪王将对方的反应收入眼中,唇边溢出一抹苦笑:“其实王妃也想过罢?”

沧雪王妃神色一时有些踟蹰,并未否认,只是沉吟片刻道:“也许水天祭司有不得不守护元氏王族的原因罢。”

沧雪王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移开了目光:“孤即位之时,曾依礼去神殿拜见过水天祭司一回。”说着,沧雪王的目光遥远起来,似是陷入了回忆里,“那是孤唯一一次见到水天祭司,只觉惶恐局促,便欲伏身,却被她阻了。她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她对孤说,她不是神,而孤是沧雪的王,不该跪她。孤离开之前,又隐隐闻得水天祭司的一句自言自语,让孤心惊如鼓。”这一次,沧雪王转头望向身旁有些怔神的王妃,缓缓道,“她说,在安逸里衰微,是不是她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

沧雪王妃在听到沧雪王的话时,有一闪而逝的震色。

沧雪王只是叹了口气,继续道:“众人皆当水天祭司为至高无上的神,然事实当真如此吗?元氏王朝依仗神殿几百余年,又当真是正确的吗?这两个问题,时常让孤不安。如今莫说青龙家族,怕是连白虎家族的实力都快与元氏王朝不相上下了。”

“王。”沧雪王妃安抚地拍了拍沧雪王的手,“情况不会坏成这般的,总会有个转机。如今央儿的灵资在小辈里也是佼佼,若是发奋,成就不会低于她的两个哥哥。到时候为她择个同样优秀的乘龙快婿,元氏王族的继承说不定就有起色了。”

沧雪王点点头,似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白日炎莱这孩子来了?”

“是啊,”沧雪王妃应道,“虽说是来看望太子妃,其实还不是奔着央儿那小丫头来的。”

沧雪王脸上浮起淡淡笑意:“他倒是对央儿专情得很,不过想必央儿又躲起来了罢?不知这回躲过了多长时间?”

“这次王可猜错了,央儿没让炎莱找到。”

闻言,沧雪王惊讶地望向沧雪王妃:“怎会?听说炎莱这孩子的灵力又有许多长进,侦察术更是炉火纯青,怎会找不到央儿?”

“央儿鬼灵精怪的,谁也不知她是如何躲过去的。”沧雪王妃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面有惋惜,“我瞧炎莱这孩子倒是喜欢得紧,虽有些倔,但人善,也不会弄些花花肠子,可惜……”

“可惜你那女儿看不上人家。”沧雪王顺势接了话去。

王妃嗔了沧雪王一眼,随之笑开来:“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管不了他们咯。”

沧雪王爽朗地笑了,揽着王妃便往门口走,只留下一串笑声渐渐消逝在大殿里。

两人自然没有想到,正被提及的当事人依旧赖在神殿里,享受着特殊待遇。

伏在地上的小泽很是不满地等着半靠在榻前,不仅吃着自己费力弄来的东西,还因手力不稳最后由主人亲自喂食,看得它简直忍不住扑过去撞翻那碗芳香四溢的煲汤。

只是事实上,元央也并没有小泽以为的那般惬意。

偶尔抬眼间,能瞥见面色平静的水天祭司俯过身来,执着白瓷勺的手指看起来纤长有力,而每每凑近,都觉得被吞入口中的汤水难咽。一颗心在胸腔内撞击,乱得自己只能听到一片嘈杂鼓声。僵硬的身子只能保持嘴巴一张一合,然后吞咽的动作,连手都不敢乱放,生怕触到对方有几缕落在榻边的银丝。到底吃的是什么,元央也时常晃神起来,只有水天祭司那忽近忽远的眉眼灼灼,在冷香里绵连成一片。

因此直到碗见了底,元央都没有反应过来,还傻傻地张了张嘴巴,却只落得水天祭司淡淡瞥来的一眼。

“没了。”

“啊……哦,哦。”被清寒话语惊醒的元央下意识地应了,脸色烧得愈发红,绞着手指道,“谢谢水天祭司。”

水天零没有应话,只是直起身将碗放回了桌上,顿了片刻,忽又转过头来朝元央道:“还饿么?”

“不,不饿了。”元央忙不迭地摇摇头。

似乎有些质疑元央话语的真实度,水天零的视线在对方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拿起了一抽水晶笼包,走回榻前,递予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