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际骤然遇袭,他心中早有准备,疾风劲草踢出,化解了大半力道,犹有少半,脚下施展急转步法也即闪开。但,他完全未曾想到,经王的目标却并非是他,而是他身后的一道窈窕身影——孔慈!

对付经王这种死身活魂、一半在阳世一半在阴间的“东西”,本是用至阳至烈、克邪制魔的有形或无形之物直接轰杀、炼化了最好,秦霜却反其道而行之,用黑暗的手段侵蚀、消化,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成果也是斐然。

但所谓天道酬勤,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这样的道理听起来一点没错,可惜世上总有一些人,是打破常规的存在,他们并不需要特别努力,所获取的却是旁人奋斗一生也不能够企及。

“老子若要杀人……就凭你……便可阻?”

酒劲和药力作用下飘忽的神思随着乐声愈发飞扬,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然而美丽的图画,动听的音乐,总是能轻易扣动人的心弦。

但秦霜的态度,依旧是未知之数。

不过,无双城既灭,她和师父之前所定下的平衡点是否也必须重新划定,又该定在哪一点才合适?

有什么不一样?紫衣男人知道的,显然雄霸也了然于心,然而他却不提,反问紫衣男人:“无双城藏有‘倾城之恋’的秘密到底是真还是假?”

只有聂风的态度出奇平静:“幽若,师姐说会在一个月内救她回生,是否是真?”

习惯了美酒在杯,再饮清水便觉淡而无味。忍,心上面横着一把刀,她已经没有心,为什么反而愈发收敛,不敢随意妄行一步?是因为无从分辨,那汹汹而来的是怒火,还是欲火。

步惊云微不可查地一皱眉,仁立原地,漠然地眺着越来越近的聂风,蓦然伸手一拦。

孔慈盯着地面,突然觉得有些委屈:“是,文……文总管让我,让我来……”她豁尽全力赶来,只怕误了事,得到的却是冷遇和……无视。她又做错了什么?还是她完全不应出现在秦霜面前?她已经非常难过,背负了数年的愧疚,却依旧想不到秦霜对她的恶感是如此持续之久而绝不动摇。

目光掠向步惊云:“若是你不勉强我吃,我就给你做。”打发走小婢,亦是不想等做好后,再和步惊云讨论吃还是不吃。却也没有逐客的意思,若是可以,不是一个人,感觉也不坏。

但此刻却觉这份安静,透显诡异。

“将她送到……”微微一顿,一刹的犹豫后便是决然,“风阁。”

狠狠咬破下唇,将鲜血吸入口中,铁锈般的味道弥散而开,黑瞳抬起头,不复魔女习惯性地邪气妖媚,只有冰冷凶狠的誓言:“你活着,我也会活着!”

对方的真容犹在迷雾,但所透露出的如此态度,便已经叫她完全肯定,她要走的路,绝对不是黑瞳之主所想要的那一条!

但为什么,就算成为魔女,也应是站在最顶端,身披坚甲,手持利刃,脚踏白骨,傲啸血海的红莲战姬,怎么能与那些只晓得用身体去讨好男人的低贱魅魔类同?

这位大小姐,终还是温室中的花朵,最大的烦恼莫过于想要的爱得不到,怎么知道那种被复仇之火所灼烧的蚀骨焚心。

这是发生了什么?

谁能想到,月在中天的中秋,会陡然下起雨来。这场雨全无征兆,上一刻,甚至连云都未见,而现在,短短片刻,雨水已将黑瞳打得浑身湿透,露出一身美好的身段,纤腰如束,酥胸高挺,不负魔女之名,与其火辣脾气相称的,亦有着相当火爆的体态。

定住聂风的身体,转身脱离直接的接触。

若让她因为失去而疯狂,不如一开始便不要给予,而给了,也不要让她知道……

若情已落种,生根、发芽……深植于心不可动摇。无需问,不可疑,深切却不能言说……那么又为什么不能说?

断浪现在自是可以嘲笑蓉婆,但总有一日,当他回首此时时,会发觉,再被誉为机警聪明,没有时间所增长的阅历,他所想的许多事,总是太过浅薄……

她虽不过见得秦霜一眼,直觉已然告诉她,那样的女子,也许冷情,也许狠绝,但,惟独不会屑于去伪装!

感觉到聂风瞥过的目光,幽若已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可以让她钻进去。聂风为她立长生位,她十分感激,也想为聂风立一个。聂风到来之前,她正和蓉婆说这件事。聂风的不期而至,让她高兴之下,完全忘了其他。

原来这一排牌位和聂人王那一块并不相同,不是为死人,而是为活人所设,最大的区别便在,木牌之上贴着的是一张写着生人名字的红纸。这种贴上红纸的灵位,俗称“长生位”,意指析保长生之意,祈保那个生人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福寿延年,

站起身,走得几步,却又停住。现在他回去,和断浪能说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虽未改变,但断浪这般挑明跟了秦霜,顾忌更多,所要隐瞒的更多。

雄霸笑意之寒,令跪在地上的文丑丑,见之亦连连颤抖,陡然逼出一句话:“帮主,霜小姐还是继续留在山上的……”

如果是这样的秦霜,雄霸,的确是无法放心。

口上却立时反驳道:“爹你认为聂风不配女儿,我却认为是我不配聂风,他所有的远不止是一张脸,还有一颗心,一颗仁者……的心。霸者无双,勇者无惧,智者无二,仁者——无敌。女儿就是栽倒在聂风这个‘仁’字上……”

他,和苍生,他选择,苍生!

那个时候,梦是去死,那么秦霜,不解释,不辩白,是因为她的骄傲,是不是也是因为她也做好了……死的准备!

“聂风,你混蛋!”幽若尖叫一声,豁尽全力转身,冲出门去,门扇因为她不小心撞上,而啪地飞开,亦将她的间撞得生疼,但她不管不顾,继续奔跑……她已经完全豁出去,哪怕是被立时识破,送回湖心小筑,她也要去见一见那个女人,当面戳穿她的假面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都错了!

聂风面沉如水,语气也带出了一分严厉,“我原本以为,你虽然较少说话,也较冷傲,但,人还是不错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

断浪深深呼吸,痛也只是一瞬间,却叫他深自忌惮,这所谓九叶十瓣千生花,让他和秦霜所结成的那“母子”关系果然匪夷所思,隔着那么大一个庭院,秦霜竟然也能发现他和聂风站在窗边,远远地观察着云阁中她和步惊云的动静。

就算会见到无数人,这一个也是独一无二,纵再有力量相近甚至胜过,也再找不到第二个这样旗鼓相当又迥然相异,却偏偏能够相容相惜。

如果有一个例外,那么就会有无数个同例,再漫长的生命,也会因这样那样的理由慢慢耗尽,而忘记最初想要追寻的目标。

徐徐起身,依旧紧闭双眸,解开破损的衣物,丢在地上。